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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走两步,翠花又一脚踏入半尺深的一个大洼中,一个趔趄,跌到地上,怀中的柳也不轻不重地摔在地上,连吓带跌哇哇地大哭。在这漆黑的夜晚,这哀鸣的声音既清脆又响亮,传的老远老远。翠花也顾不得孩子,只顾大声地哀嚎着:哎哟,哎哟,疼死我了。这鬼路,不让咱走,咋老和咱过不去?!是不是老天不让我走呢?翠花有点迷信,这时又疑神疑鬼起来。
马卯蹲下:咋恁不小心,起来吧,赶紧走,走出这鬼地方!
翠花动了动,手按地想起来却没起来。“哎哟,疼死我哩”,她尖利地叫个不停,眼睛里转动着痛楚的生泪珠,指着左脚说,可能扭伤了这个脚骨肘子,动不了了。
她呲着牙咧着嘴,又说:也不知老天不让咱走,故意惩罚咱?
马卯责怪:你胡诌个啥?
翠花试探着说:桃姐对我说:明天还要给我说事,让他们给我认错,要不咱先回去,缓一两天再说!
马卯心里像倒进了一盆冰溜碴子又寒又刺。私奔是两个人的事,一个人不奔了,就一个光棍汉去奔,这叫个傻鸟奔?比翼双飞鸳鸯鸟,孤苦伶仃断头鸟,不行,一定要拉上她一块走,走到天涯海角去,有个老婆热炕头,缠缠绵绵到天亮。策划来算计去,到手的金丝鸟可不能叫她突突地又飞了,留下自己一个光棍汉孤苦伶仃守空房。他心里又恨又愤又怕又怨,他没有发作,只是黑琉璃蛋一样的圆眼珠滴溜溜转,叹口气说:姐呀,好花姐,你呀,叫我说啥好呢?回去?回去能有好果子吃?咱就回去,只怕是大顺二虎狗猖子,把你打得半死不活,我和他们拼命,不死也要蹲班房,切莫头发长见识短,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当断不断,深受其乱!到时我就是为你拼了命又能怎样?!
又说:还怕不待回去,让他们追上来,绳捆索绑揍死你,皮鞭让你吃个饱!那就怕哭伯找不到墓主,后悔晚矣!
翠花不寒而栗,浑身一颤,脚骨肘子疼痛也不觉得了,桃的劝慰也吓跑的无影无踪了,只是六神无主:那,那卯子,你说咋办?
马卯义无反顾:一不做,二不休,走,现在走投无路了,只有跑走一条路了!
翠花无奈,又咬咬牙:都到这步田地了,我跟你,死咱也死一起!
马卯又说:要是你不想走,那也还有一条路,那就是死,咱就死一起,做鬼也要在一起!就是不能让他们打死!
马卯又向路边努努嘴:满地有的是柿树,咱小绳往上一挂,就到了阴曹地府。说着,就从随身的挎包中取出了一根小绳。
翠花劈手拽过绳子,扔在一边,这时躺在地上已经不哭还一动不动看着他们的柳突然又哇哇大哭起来。翠花连忙抱起孩子悠着,一边说:乖乖,不哭不哭,不怕不怕,我苦命的丫头哟!
又责怪马卯:看,把妞妞都吓哭了。
又说:我跟着你,还不行吗?!
知我者,花姐也!马卯喜滋滋地乐道:我就说呢,还是我的好姐姐!
翠花:可腿崴了,咱怎么走?
马卯:别慌,让我看看,给治治!
翠花又放下柳,伸出脚,马卯左抖右擞,翠花叫苦不迭。
“不行”,马卯说:得动大板筋,你忍着点。我跟你捏一下。马卯拿捏着翠花的左脚骨肘子,狠劲按着,又猛地一拽,只听“嘎嘣”一声,翠花“哎呦”一声尖叫,扭骨被捏上了。
马卯说:好了,捏上了!起来走走看看。说着拽起了翠花。
翠花说:哟,真是好了,真有你的,走吧!
马卯调皮地说:这可是老天让你跟我走的。说着抱起地上的柳,翠花接了。马卯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搀着翠花,急匆匆又上路了。直到这时,他才松下一口气,提到嗓子眼里的心才噗通一声落了地,一场虚惊过去了,他心里喜滋滋的。
第二十章 夜磷隐烁飘忽闪
就是翠花出走的1982年,钟翁垒按照政府的指导,放开手,干脆包干到户。就是生产队通过合同把土地、牲畜和生产工具等,按每户的人口分配到户,同时也把每户应完成的农业税和出售给国家的农产品种类、数量等以合同形式确定下来,剩余完全归自己。铺开满天彩霞,澎湃激昂旋律,剪辑五光十色,注入永生活力。这种承包形式与其他承包形式相比,具有责任明确、利益直接、方法简便等优点,受到广大农民的拍手欢迎。就像公婆放开手,人人都高兴。一家人公婆管的宽,没啥好处,要让儿子儿媳全当家,吃的稀稠、挣的多少,就看你的能耐,人们自然就会有一份热发一分光了。“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三河铁臂摇”,老百姓都说,邓小平不简单,他挥挥手,中国这么大的问题就解决了。可大顺个人却遇上来了严重的家庭问题,随之带来的是纷繁的生活和生产问题。
翠花出走了,田地靠谁来种,孩子怎麽办?大顺成了压千斤的秤砣,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向大队提了辞呈。大顺热爱自己的工作,但他有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还有八、九亩庄稼,他实在是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