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三十里外杨家庄的杨桂花散伙之后,秦家庄老秦的三儿子秦玉河整天都闷闷不乐,他一直都很怀念杨桂花手心的温度和脸颊的皎洁,只怪父亲为了省下几十块钱,误了这门亲事。
老秦坐在堂屋里磕着烟袋说:“儿啊,不是钱的事儿,是人品。”
秦玉河耷拉着个脑袋,不服:“咋个人品呢?”
老秦往烟槽里续了一些碎烟沫子,咳嗽的愈发严重起来:“说好的一百零一块,说改就改,哪有这样的事儿?”
秦玉河手里捂着茶杯,就像攥着杨桂花细皮嫩肉的小手:“你只听媒人老李的话儿,万一是他捣的鬼呢?”又说:“你看,现在杨桂花跟老李家的李三儿定亲了,这其中肯定有事儿。”
老秦放下旱烟袋和洋火,挠着后脑勺:“也对,对啊。”顿了顿又说:“那也晚了,人家都定亲了不是?”
秦玉河愤愤不乐,把茶杯放到炕上的桌子上,扭过头去走了。临走甩下一句话:“我不管,我要老婆。”秦玉河嘴里边儿说的“老婆”,不单指杨家庄的杨桂花,他的意思是不管是谁,好歹得有一个。年龄在那放着呢,自个儿不急别人急,都等着拿光棍儿开涮呢。要不,村头大柳树下蹲着的这么些个人,还不得憋死啊。
老秦独自在屋子里思忖这件事儿,玉河的终身大事是不能再托付给媒人老李了,自个儿得想辙。这时候,老秦的大儿子秦玉江已经生了二儿子秦二民,老大一家子过得还算富足,少不了给俩儿子买些零嘴吃。老秦咂摸着嘴里的烟,踱步到了秦玉江的家门口,手里面提溜着两袋子酥糖。
夜幕降临后,秦玉江一家很早就给大门上了锁,为了防贼,也为了防老秦偷听。
谢小脚刚嫁到老秦家时,秦玉江还没有和老秦分家。秦玉江跟谢小脚住在东边的两间房子里,老秦自个儿住在中间的两间里,秦玉河、秦玉湖、秦玉海哥儿仨住在西边的两间里。晚上秦玉江跟老婆谢小脚亲热,谢小脚老是掌握不好分贝,开嗓子一叫,老秦就脱离梦乡了。折身起来,趴在纸糊的窗子沿儿上听声。有时候听得太过投入,自个儿也会禁不住咳嗽两声。
一咳嗽不要紧,秦玉江的老婆谢小脚听到了。谢小脚止住了叫声,跟秦玉江打哑语:“你爹有动静。”
秦玉江没听懂:“啥?”又说:“我不够长啊?”
谢小脚不耐烦了,趴在秦玉江的耳朵旁:“你爹偷听呢。”
秦玉江赶忙穿好衣服,趿拉着鞋子拉开门闩,哗的一下跑到院子里。老秦赶紧往炕上缩,一不小心碰歪了地上的暖壶,“砰”的一声泄密了。
秦玉江拍打着老秦的屋门:“咋了爹,你干啥呢?”
老秦不好意思,支吾着说:“我渴了,喝点水。”又说:“把暖壶碰歪了。”
谢小脚已经穿好了外衣,里面还光着就跑了出来,撒泼似的在院子里边儿闹:“没天理啊,老公公为老不尊啊。”又闹:“哪儿渴了,是下边儿渴了吧。”骂秦玉江:“秦玉江你个王八蛋。”接着骂:“你王八蛋不怪你,谁让你爹是老王八蛋呢。”
秦玉河、秦玉湖、秦玉海都趿拉着拖鞋走出门来,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