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走到一幢两层楼的房子前,就看见门口立柱上挂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市革委会的字样,想想应该就是刚才哨兵给指的地方,抬腿埋头拾级而上,却不想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张英惊愕,抬头一看,是一个身穿军装,头戴军帽的人。他手中抱着一大摞传单,由于走得急迫才和张英撞上。
张英本想温怒一下,突然发现这个满脸麻子的男人有些眼熟。她在记忆中搜索着,脑子里就跳出小时看见个那个总是一身灰布衣裳,蓬头垢面,下班回来走在小巷里,身上不断往下抖落铁砂的人。
父亲曾经告诉过张英,这个人是一家铸造厂的翻砂工,因为那一脸的麻子,又恶习不断,被父母赶出了家门。流落到小巷时正好遇见解放军进城,他烂衣烂衫,赤着一双流着脓水的脚,带着解放军冲进了几家那时在小巷还算富有的人家。就这样,解放军认为这个人肯定是苦大仇深的无产阶级,军管会就责成小城负责人给他安排到了一家工厂。
那时每当麻子下班回家,去他那在小巷里的小屋时,小巷里所有的小伙伴就会跟在他的屁股后面麻子麻子地叫着。
这个麻子是有姓的,大人们都在背后叫他肖麻子。虽然肖麻子有了工作,但是他那些偷鸡摸狗,酗酒打架的恶性没有一丝的收敛,甚至还发展到调戏女人的程度。肖麻子到了四十还没有娶妻生子。
由于肖麻子的所作所为,小巷里渐渐就没有任何人和他搭理了。但是,张英的父亲一直和肖麻子有些交往,所有,当张英总是用疑惑的眼光看着父亲的时候,父亲就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他也不容易。这也是张英后来一直不叫他肖麻子的原因了。
想起这个人后,张英的脑子里跟着出来的疑惑就是,他怎么在这里?
很显然,肖麻子可能是有急事,他根本就没有在意刚才和张英的这么一撞,而是稍稍整理了一下抱着的那摞传单,急匆匆地走了。
“是小张同志吧?我接到哨兵给的电话就出来接你了!”一个男人很浑厚的声音。
张英从恍惚中醒了过来,张少言正站在她的面前。
“张主任!”张英弱弱地叫了声。
“来来来,快到我办公室去!”张少言伸手要拉住张英的手,被张英用很小幅度的动作给拒绝了。
张少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你跟着我走吧!”但是他的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张英跟在张少言的后面,她发现张少言今天穿着一套深蓝色,毛哔叽面料的中山装,一双崭新的皮鞋,这在小城算是很奢侈的东西了。
上到二楼,内走廊上有很多穿着无徽记军服的人里里外外,也有些红卫兵在打扫卫生。每个办公室的门口都有站岗的红卫兵。
墙壁上贴着些花花绿绿的纸张,上面写满了**语录。也有些自己创造了,比如:红卫兵是**思想的忠实捍卫者。至于那些造反有理,砸烂公检法,也不是张英第一次见到了。她刚回来的时候,小巷的墙上也是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