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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干文已经会走会跑了,自己能出溜儿下地找鞋穿,也会了许多语言。比方干红和她拉大锯(一种游戏)说,“拉大锯,扯大锯,姥家门口唱大戏,接闺女唤女婿,小外甥也要去。干啥去,看戏去。什么戏?猪八戒背媳妇”——这民谣不算短,可说过几遍之后,她就能舌头郎叽(大舌头)地学出来。她上午九点多钟睡一觉,下午两点多钟睡一觉,陪她玩的时间不长,陪她玩儿也不累人,总是咿咿呀呀地说,乐乐呵呵地笑。更何况有对门屋周大娘,还有她的两个女儿帮着照顾着,干红看妹妹并不犯难。
周大娘的大女儿就是周立波的大妹妹叫周立杰,比干红大两岁,婴幼儿时摔了一下,摔成个罗锅儿,做事、走路都没什么大碍,只是背上隆起个大包。他们刚搬来的时候,干红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好象问妈两次,妈也说了,但他还是没明白,总想看看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总想用手去摸摸,因为他认为那是衣服没做好,或者塞的什么东西。试了几次,都被周立杰把他的手打了回去,周立杰对此很愤怒。这回周立杰帮他照顾妹妹干文,处得就很熟了,干红又提出要摸一摸,看看。周立杰立刻就翻脸了,嘴里甚至骂了干红一句什么。干红从此再不敢提这事儿了。周立杰把她的罗锅背当成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那样子似乎是我的什么你都可以碰,只是那里绝对是个禁地,后来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即便当她性亢奋时,也不允许干红的胳膊绕过她的背。
妹妹干文睡觉的时候,干红提出给周立杰画像。周立杰很警惕,说,你只能画我的头部,不能画我上身。干红说,行。干红往她侧面移一移,她又直对干红。干红说,我指定只画你的头,不画你别的地方。她不信。干红说,在文化馆一班儿那些画人像和我们画石膏像的都没有迎面画的,都是偏一点,迎面画太平了,高老师说没有层次。周立杰想了想说,那你只画我的头,我要看你画我的上身,我就给你撕了!干红说,行,我只画头。
干红上高中时,二班有个男同学就是如周立杰一样的罗锅儿,人家肯定是从小学一直念到高中的。可是让周立杰上学,她是死活不去的,谁怎么说,也不好使,她就是不去。她不是不想上学识字长知识,就是怕别人笑话她。实际上她和王慧熟悉之后,总是看王慧的课本,问王慧这个字念啥,那个字念啥。她自己有一套小学一年级上学期的课本,是王慧送给她的。她也有作业本,练字本,只是偷偷地学。她学的时候,谁去看,她立刻用胳膊、手的挡住了。她字写得很好,还会刺绣、做衣服。干红妈后来带几个徒弟,都没她悟性高,干红妈讲一遍周立杰就明白了,而那几个,还鸭子听雷似的,蒙乎乎的。
周立杰的妹妹周立萍比干红小一岁,个头比她姐姐猛,到她长大成人之后比她姐姐高出一头。她也是残疾,一只眼是假眼,另一只眼有一块“玻璃花”,视力一年不如一年。据她妈说,是因为她出花儿(水痘)时,炒黄豆炒的。她一般不吱声,认真听别人说话就把头仰起。斜看着棚顶那么听。待她结婚时,要了一块“上海”手表戴在腕子上,回了娘家,干文、王慧他们逗她,说,小萍啊,几点了?她就把腕子上的手表伸给她们说,你看吧!
在帮着照顾干文上,周立萍伸不上手,遇到紧急的事,大家一乍呼,她就向前边张开双手拦着什么,毫无办法。小萍几次让干红画她,干红都没画。她姐斥她说,画你?咋画呀?再说,画的咋样,你也看不着啊!小萍就不吱声了,斜上看去。但她几乎不在自己家呆着,也不去别的地方,就在干红家。干红要去上毛楼(厕所),说,小萍啊,看着点儿小文儿,她就如临大敌站起身来,面对着炕,双臂张开去拦干文。有一次,干红从外边回来,一看,干文坐在地上玩儿,而小萍还那么冲着炕里伸着手摆出阻拦的架式。干红家有个后窗,能看得很远,小萍可能用微弱的视力看到什么走神儿了,干文躲开她的拦劫,自己下了地,她也没有发觉。
一般情况下,三个孩子照顾干文是没问题的,但遇到特殊情况就得去喊周大娘了。比如干文吃什么没吃好拉肚子,弄得炕上、她的衣裤上都是稀屎时,他们就没办法了。干红和周立杰都动不了屎尿类的东西,一动就呕,只好把周大娘喊来,让她给收拾。周大娘对此毫无怨言,收拾擦洗完了之后,还凑近干文的屁股闻一闻,说,好臭!这个丫头!还在她小屁股蛋儿亲昵地拍一下,拍得干文嘿嘿地笑,她知道是在亲她呢。
干红妈对此非常感谢周大娘一家。那时候做衣服都爱用同一种布料——你做完了穿上挺好的,我也去买和你一样的,也做你那种样式的衣服,干红妈又会套着剪,做一件衣服能省下一块布料,有时能省下挺大一块,就偷着拿回来,给自己的孩子做衣裤,也给周大娘的孩子周立杰、周立萍做,甚至周大娘穿的一件衣服,也是干红妈那么做成的。这还不算,要有什么好事儿,也落不下周家。比如来鸡西大块儿了,干红妈通过她的好友傅桂芝不买山西大头煤,只买鸡西大块儿——有这样的事,干红妈一定让傅桂芝开出两车来,另一车就给周家。
平日里,干红二姨、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