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来个小孩儿,还列开了架子要和他“逗”,也就变换舞步、节奏和赵本山“逗”了起来。
赵本山是在秧歌里泡大的。他三、四岁就腰扎着红绸子、拿着饭勺子往秧歌队里扎,听到秧歌的鼓乐声,任你是谁也别想拦得住他。他二叔说有一次他正感冒发烧,在炕上躺着,听到外面有扭秧歌的,一个鲤鱼打挺就蹦了起来,大冬天的,连棉帽子都不戴,就奔出去扭秧歌了。赵本山特灵,身段又活,所以那秧歌扭的,出神入化,登峰造极。和这“秧歌头”没“逗”上两个回合,就博得围观人的一片掌声。
“秧歌头”有意试这小孩儿的能耐,就几次变化路数,赵本山迎接不怵,运用自如。如水中的鱼,云中的鹰,自由往来。“秧歌头”已经扭了一大阵子,年龄也不小了,和赵本山“逗”一阵,就有些冒汗了。赵本山看到了对方这一破绽,加快了节奏,没一会功夫,“秧歌头”就败下秧歌圈,把“秧歌头”的位置拱手让给赵本山。
赵本山人来疯,夺了“秧歌头”,兴致高涨,那手中的扇子翻飞摆舞,变化多端;那手巾帕象他身上一部分,怎么弄怎么是,旋起来又能回去,如有一根绳儿拴着似的。这时,王玉水和索子栓也扭到前边来,这赵本山看是自己一伙的人来了,更加疯了,扭得掌声一片。
赵本山和王玉水全身心地投入到秧歌里,索子栓可是有心思的,他一边扭一边往马车停的方向看,去寻梅花雪,不见了人影儿。就在人圈儿里寻,心思一分,脚步一错位,右脚一侧就先着了地,他自己听到咔哧一声,脚脖子就崴了,疼得他一呲牙,一个高儿就蹿出了圈外。
实际上,胡启斌也是个秧歌迷。只是因为现在年岁大了,好胜心不那么强了,就没有下场。可是,他对大秧歌的兴头一点没减,他也挤进来看扭秧歌,尤其是赵本山扭的,令他啧啧生叹,心想,这小孩儿,大了不得了!二人转的舞蹈部分来自于大秧歌,你不用看他演二人转,你看他扭的大秧歌,你就能知道他“转”得怎么样。胡启斌实际上没看过赵本山演二人转,他对王玉水百般夸赵本山,只不过听别人以及赵本山二叔说的。这回一看他扭的这大秧歌,他心里肯定地说,这小山子演二人转,肯定行。
正在胡启斌专注于赵本山,心下夸赞不停的时候,突然看到索子栓跳出圈外,一下子单腿跪在地上。胡启斌知道索子栓是受伤了,赶忙就走了过去。
4
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一大早,前进公社书记金昌英就到了县里,见到了县委书记苏加宏。
苏加宏见到金昌英第一句话就问到城里收粪肥的事儿落实得怎么样了。金昌英说,没问题,都落实妥了,都动员起来了。有一半的大队铁定明天一大早就赶车到城里来收。苏加宏说,那就好,一半也行,毕竟是才开始,城里能拣多少粪还不一定呢,要一窝峰都来了,空车回去一趟,他们就不会再来了。什么事儿都要有一个过程,不能操之过急。金昌英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农村人么,什么事不落底,他们才不干呢。我还怕那来的一半大队有问题呢。我寻思到西南隅去看看,再到其它几个隅撒眸撒眸,万一西南隅的不够他们拉,好指给他们到别的隅去拉。要不然,他看西南隅没有,就得赶着车窝回去,农村人么。苏加宏说,好,你工作做得细。当干部的就要把可能出现的问题想到前头,要不然,工作就会被动。这样,我派给你车,开着车去转?金昌英说不用,我骑自行车,大街小巷地更灵便。双城是小城,赶中午就转个差不多了,晚上我得赶到佟柯屯,他们那里有“社戏”。苏加宏说,什么?“社戏”?双城还有“社戏”?金昌英说,就相当于“社戏”吧。具体叫啥我也不知道,和您提过的“社戏”差不多,唱东北地方戏——二人转。苏加宏说,好哇,农村文化娱乐活动要抓呀。听说东北有“二人转”,我还没看过,我赶晚上也去看看,看看咱们双城的“社戏”是什么样子?我们那里可是热闹,从二月到五月,不间断。看了“社戏”娱乐身心,干活儿、生产也有劲头。社会主义一定抓两头,一是生产,一是文化。**就非常重视群众文化工作。
——苏加宏这后两句,是一次开会时说得话。这是金昌英揣摩前任县委书记秦德和现任县委书记苏加宏唯一不同的地方。前任县委书记秦德从来没说过类似的话。金昌英还听说现在的县委书记苏加宏会弹月琴,好哼哼曲子,会上或闲谈多次提到“社戏”。来到双城说过好几回他要看看二人转。
其时,双城没有什么“社戏”,正月十五元宵节也没有在屯子搭场子演二人转的。首先环境不允许。浙江绍兴一带的“社戏”是在外边演,在外边看。双城的正月你在外边试试?下巴不给你冻掉了!即使你能演,谁能看哪?站在外边十分八分的就把你冻成一根冰棍儿了。在屋子里演屋子里看?农村生产队哪有那么大的房子?你要说演二人转,全村的大人、小孩不都得糊过去呀?不把大队部挤塌了?
可是,前进公社书记金昌英下决心在正月十五元宵节搞一台苏书记提过的“社戏”样的活动,而且,要在佟柯屯搞。
为什么是佟柯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