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征姑娘刘冰霜,先入为主,我其实心里一直装着她。眼下在章小桂家里一番闲谈,一位聪明女子的机智与幽情,不禁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与章小桂短兵相接的交谈,我觉得轻松惬意无比,一见如故,这是我与刘冰霜相处所没有的感觉。
沔阳县养猪状元别道谦的村子距章小桂的村子不远。第二天,我步行去别道谦家,故地重游,物是人非。家里供着的菩萨依旧,门庭似乎比我上次来显得冷清许多。再次见到别师傅,人又显得生分。我向别师傅打听畜牧专业大学教材的事,他说早把书寄给了我,而我却没有收到。反正书对我用途不是很大了,我也就没有深究。
这天傍晚,我返回章小桂家,只见章小桂正在院子里杀鳝鱼,我立即卷起袖子,蹲下身帮章小桂把破了肚的一条条的鳝鱼的内脏一一淘出来。
夜里下起了雨,并且轰隆轰隆地打了几声雷。我躺在章小桂的床上(她本人到另一间房与妹妹睡),想到天一亮,就要与章小桂分别,心里陡然生起一阵惆怅。我感到章小桂对我有些依恋,同时,我不知不觉被章小桂聪颖机智而显自信的谈吐所吸引。然而,我觉得自己已经身不由已了。
刘冰霜曾经写信问我愿不愿意做上门女婿?我回信说,可以考虑。尽管我是家中的独种宝儿子,在家里,我不听父亲的话,时时与父亲作对,令父亲很伤神,他们只希望我快点结婚,哪怕是给人家做上门女婿。父亲还说,只要是我找到好人家,他们可以把我当做姑娘嫁出去,并且给我丰厚的陪嫁品。刘冰霜来到我家,就是来接我上京山去当压寨女婿的。谁想途中节外生枝,我会负气去沔阳。我在不经意中会晤了章小桂,虽然对章小桂有了很深的了解,并且在心灵上有着某种默契和愉悦,但我觉得自己已经明花有主,我是刘冰霜的人。来沔阳只是与刘冰霜赌赌气而已,现在气消了,我应该尽快回到刘冰霜身边去。我很早就对刘冰霜吐了一个爱字,我必须对自己的言语负责。至于章小桂,我们就只能做朋友了。但是农村男女,天各一方,不能作恋人结为夫妻,要想保持长久的友谊,谈何容易。夜里,小雨淅淅沥沥,使我几乎一夜无眠。
早晨,春雨仍然下个不停。农村的泥土路下雨后泥泞难行。我来时穿的是皮鞋,如果在泥泞路上行走,皮鞋就会被泥水淹没。我走时,章小桂特地叫我换上她父亲的深筒雨靴。并且章小桂给我送行到镇上的车站。章小桂给我一把雨伞,自己再打一把雨伞。
在送别的路上,章小桂忽然问我,一个人抛开虚荣荣易吗?我不知她为什么提出这个不着边际的问题?就含糊地说,那要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章小桂的脸色象阴雨天气一样阴沉。我心里也被一种浓郁的离愁所笼罩。
章小桂把我送到村口的公路上,我们就在此等过路车,这里是一个村口小站,如有乘客上下,过往客车都会在路边停一会儿。我换上自己的皮鞋,把雨伞及雨鞋还给了章小桂。一会儿,来了一辆从武汉回荆州路过此地的客车。我与章小桂道别后,忙上车找座位。章小桂说,有时候来玩。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她拎着两只雨鞋渐渐远去的背影,显得十分失魂落魄,心中象有一把锯子锯了我的心灵一下一样的难受。萍水相逢,才聚又散,章小桂没对我提出任何要求,我也没有且不必给她任何承诺。而恰恰就是这种默默,令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才是男情女意,男欢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