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病了,一睡就是三天。叶母找蔡莹商量,蔡莹说:“不是好好的嘛,怎么就病了?啥时候病的?”叶母说:“大前天晚上,桃花来了,不知跟他说了些啥,桃花走后,他就到床上歪下了,病的可蹊跷呢!”蔡莹耳闻知秋与桃花的事,就说:“他俩的事,兄弟是啥态度?”叶母叹口气说:“人家那头倒是挺急呀,天霞和花莲儿一趟一趟地来撮合,我也乐意,可知秋就是不吐不屙的。看来他是不情愿。”蔡莹心里有了底,就去探望知秋。知秋面朝墙躺着,一动不动。蔡莹眉头一展,故意说:“桃花来了,桃花看你来了。”“啊!”知秋猛地爬起来,那脸色十分恐怖。蔡莹“呵呵”地笑了,随即又收起笑容说:“兄弟,你何苦对桃花这么惶恐?有什么心思只管说,嫂子替你排解。”知秋低了头不言语。蔡莹再三追问,知秋才嗫嚅道:“我犯了罪。”“犯了罪?”蔡莹心头一惊,“你犯了什么罪?”知秋蚊子哼哼似地说:“桃花怀孕了,她催我快订亲,要不,就告我强奸。”蔡莹好生奇怪:“怎么?你们那个了?”知秋低着头,缩缩下颌。蔡莹略一思索,又问:“在什么地方?”“就在这小屋子里。”“她自己来的?还是你骗她来的?”“她自己来的。”蔡莹吁了一口气:“这是啥时候的事?”知秋无奈,只得实说。蔡莹听了两眼笑成一条线:“好我的傻兄弟呀,放电影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上个月她怎么怀上了?她是懵你哩!”知秋如梦初醒,眼前一阵亮。半晌,嘴角上又泛起一丝苦笑:“她若告我强奸怎么办?”“强奸!强奸!她自己送上门算啥强奸?再说,强奸是事后立即报案,你们的事隔了这么长时间,又有谁会信?”知秋一身轻松,脸上泛出红光。蔡莹说:“桃花也是好意,她是爱你心切,才想法子懵你!听婶子说,你对这门亲不情愿。依嫂子说,桃花也不错呢,身强力壮,心直口快,为人处事通情达理的,你可不能盲目回绝了人家呀。这婚姻就和买东西一个理,齐大伙儿争着卖给你,你拣肥的挑瘦的,一旦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这个店了呢!多少大男大女都是高不成低不就,拉蹋下了呢……”知秋再也听不进去,一咕噜爬起来,跳下炕就走。蔡莹问:“你干啥去?”“吃饭哪,三天没吃饭,饿死我了。”他卷了两卷煎饼,又取了卷尺,飞也似地到工地去了。
公社在修筑一条通往县城的公路,治涝大军转移到了修路上。知秋是一个路段的施工员,每天早出晚归,一日三餐吃在工地上,拼着命地干。许多天来,他既不见桃花,也不见紫玉,更不见绣鹃,心里倒清静了许多。
紫阳镇那座寺,叫“云碧寺”。不孕之妇求子拜佛,百灵百验。每年七月初七日,通霄达旦,香火不绝。闲嘴的人们谑它为“云雨寺”,说求子的婆娘与和尚云雨,焉有不生之理?如今寺院殿堂成了人民公社的会议室,可人们仍盼着七月初七,因为由这天的香火会演变下来的物资交流会,生产队总是放假一天。
修路的民工也不例外,同样放假一天。大清早,桃花走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约知秋逛会。知秋推辞,说要打扫卫生。桃花拿了笤帚帮他扫。知秋说身子不舒服不想去,桃花也就不去了。两人说道之际,听到车铃响,随后紫玉走进院子。紫玉撞见桃花,脸色顿时像紫茄子。知秋觉得尴尬,忙说:“桃花刚来,约我逛会,我不去。”紫玉说:“她约你,你不去,难道我约你,你也不去?”当着桃花的面,知秋讪笑着只是搓手。桃花看知秋低三下四的样子,暗想,知秋呀知秋,你不用瞧不起我,从今后我再也不理你哩!想罢,阴着脸,“砰”地将门打开,扬长去了。
紫玉说:“她走了正好,咱俩逛会去!”知秋为难地说:“桃花约我我不去,你约我我怎么好去呢?”紫玉勃然作色:“她能与我相比?咱俩有过那种事,难道你和她也那个了?”知秋语塞,双眉拧成一团。紫玉转怒为笑:“你当我真是来约你逛会?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和爹说了,让你参加科技队,同我一块培育良种。趁今天休工,咱俩到公社农技站去咨询一下。你看,爹把自行车都给我了,我载你一块去。”知秋见提到工作,不能推辞,便点头应允。
山路上,人群如蚁。紫玉骑着自行车,车铃“叮呤叮呤”地响着,在人群里穿行。人们躲闪着,骂道:“两个轱辘一个把,车上两个大王八。”紫玉任人们笑骂,充耳不闻,只顾风风火火地驱车前进。猛然间,在人流中发现了桃花和花莲儿。紫玉加快了车速,箭一般地从她们身旁穿过。知秋回头望时,桃花嘴撅得能栓个驴驹子。花莲儿铁青着脸,指指划划的骂:“沙蚂牛(母蝈类)驮着尕嗒茧子(公蝈类),辱没煞老爷眼子!”知秋心中惭愧,断然从车上跳下来,嗫嚅着说:“桃花,我不是去逛会,是紫玉约我到农技站回报工作。”桃花别了头不理睬。花莲儿嘴快:“那怕你们去送丧哩,与俺有啥相关!去去去,别挡着俺赶路。”紫玉见知秋陪着笑脸与桃花说话,“嘎”地停下车,吼道:“知秋,你还走不走?要不走,我就自己走了。”口里虽这样说,手却将车停住。知秋呆头鹅似的,直到桃花和花莲儿怒气冲冲地走远了,才无可奈何地上了车。紫玉满腔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