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叶知秋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八回 赫赫柳家史 拳拳父女心(二)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先生冷笑着将思海抓出来,说谁的麦秸短了便是谁做的孽。思海自认倒霉,庆幸的是早就做了挨打的准备。右手写字打不得,左手刚打了也打不得。先生取过板子打屁股,他往下一蹲,板子敲在脊梁骨上,“咔嚓”一声,他大喊“腰断了”。先生为他解衣查看。他一骨碌爬起来,袄里抖落出一些干葫芦碎片。柴先生由惊而怒,抄起板子又打。他一个箭步蹦上桌子,从腰间掏出一枚耙齿,指着先生吼道:“你若打我,我就穿死你这柴禾烂(柴浩然)!”先生为着师道尊严,在众生面前毫不让步。思海手持耙齿,“悠”地跳上窗台,对准先生“刷”地投去。耙齿虽是木制的,却十分锋利,飞镖一般插进先生的右眼,顿时,那眼珠像鸽子下蛋似的,滴溜溜滚落下来。思海大惊失色,破窗而逃。

    思海撞进家门,猛然记起这天哥哥定亲。他钻进橱房,恰巧碰见新嫂子。嫂子粉团似的脸,嘴角下一颗美人痣。他魂飞魄散,万万没料到面前的嫂子,就是戏台前挨尿的大辫子姑娘。一时间,他如丧家之犬,有家不能留,有亲不能投。一不做二不休,从墙缝里取出藏匿的十个铜子,撒开腿,远走高飞了。

    几年过去了,思海杳无音讯。思洪与月欣成了亲,继承了父亲的衣钵。百发年事已高,身骨尚好,唯一的嗜好是打猎。纷纷一场大雪,天地茫茫一片。他搜遍了紫鹃山,骤见一个黑点在皑皑雪尘中移动,像是一只黑尾巴的野兔。他急起直追,突然发现脚下一口枯井,井内歪着一个人。他连唤几声,寂然无应,兴许已经死了。想到死人,他浑身一颤,机械地举起枪朝空中鸣放。说来也怪,井下那人陡然一惊,“扑弄”爬了起来。他问那人是干啥的?那人如惊弓之鸟,苦苦哀求:“大爷,您救救我吧,我是经商药材的,昨夜遭人抢劫,不慎落入井中,已经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了。”他见那人可怜,将枪的背带垂到井里,把那人拉上来。从怀里取出一壶烧酒给那人喝了,又取出两个窝头给那人吃。那人也不客气,狼吞虎咽,一扫而光,感激地问他的尊姓大名,他一一说了,又问那人姓氏。那人说:“我的姓名不值得一提,出门在外,前途叵测,若能活着,日后必当厚报。”百发看那人衣着褴褛,脱下自己的老羊皮袄、棉靴,摘下驼绒毡帽送给那人。那人含泪穿戴了,依依惜别而去。百发单衣薄裤回到家中,儿子、儿媳问明缘由,一叠声的埋怨。他大病一场,直至春暖花开,方才痊愈。

    一晃几年,县城解放了。杨柳湾来了一辆吉普车,这爆炸性的新闻比来了马戏团还轰动。男女老幼云集村头,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观看。车上下来一位警卫员,驱赶着围堵的人群。一位干部彬彬有礼地打听柳百发。人们指着看热闹的思洪,说他是柳百发的儿子。干部笑容可掬地握着思洪的手,要他带路。

    这天,百发在家看孙女。见儿子领着一群人进来,就将孙女交给儿媳,起身迎着。干部趋步向前,双手捧着他的手说:“大爷,您好哇!您还认识我吗?”百发迷起眼睛细细打量:来人和自己个头差不多,穿一身灰色制服,面色清癯,眼睛炯炯有神。他端详多时,漠然地摇摇头。来人含着泪花说:“我是五年前您在雪地里救过命的商人哪,我叫梁夏助。”警卫员一旁说:“大爷,他是咱行署的梁专员,专程来看您的。”百发惊诧万分,抹抹昏花的老眼说:“你不是做买卖的吗?怎么……”夏助笑着说:“我没说谎,我们是买卖天下的。”思洪见家里来了大官,匆忙收拾屋子,请客人坐。月欣扔下孩子,慌着烧水沏茶。紫晨也觉得风光,帮着忙活。百发将家里人逐个介绍。梁专员一一见过,说:“大爷,我曾说过,若是活着,必来谢您救命之恩。您救的不仅是梁夏助的命,也是革命的命,我怀里揣着一百二十个地下党员的名单,若落入敌手,革命损失可就大了。”说着令警卫员取出一百二十块银元,一块金壳怀表放到桌上。百发推辞不过,将礼物收下。月欣看着礼物,喜欢得狗颠屁股似的,直后悔不该谩骂公爹,怄得他生了一场病。梁专员说:“大爷,我向您报告一桩喜讯,您的小儿子在部队里立功了。”百发盼儿心切,听说儿子有了下落,高兴得热泪横流。夏助说:“五年前,我穿着您的皮袄回部队,一位站岗的士兵认定那皮袄和毡帽是他爹的。我问他,他说叫柳思海,父亲叫柳百发,青榆县杨柳湾人。我惊喜万分,与他成了好朋友。我转业时与他辞别,他交我这枚勋章,让我转给您。他参加了侦察连,准备一场更大的战斗,目前还不能回家。”百发手捧勋章,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滴。梁专员叉开话题,向思洪了解土改的情况。饭后,梁专员离开了杨柳湾。自此,柳家成了杨柳湾首屈一指的人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