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不得热粘粥,还穿着裤子呢!”莒钟忙解腰扯裤。不料那狗一个箭步蹿上去,将莒钟的大腿咬去巴掌大一块肉。莒惨叫一声,疼倒在地,鲜血流了满地。谐儿大惊失色,慌忙提上裤子去打狗,那狗早逃得无影无踪了。几天后,莒家来人将莒钟抬走,再也没有回来。自此之后,人人知道苏家狗的厉害,没人敢打她的主意。
抗日战争前夕,吾竹悄悄回家,将一个护照送给她,说万一日本兵来了,拿出护照,保准平安无事。也是该当有事,大白天的,吾竹非要和谐儿温存一番。谐儿求之不得,忙去铺床伸被。两人喜孜孜地刚上床,孰料那狗“刷”地蹦到床上,张嘴去咬吾竹。吾竹一骨碌爬起来,脚趾已被咬破。他忍着剧疼
取出手枪,“叭”地一声将狗打死。狗死了,丈夫走了,谐儿也怀了孕。
一天,日兵追捕一位汉子,那汉子越墙跳入谐儿家。日兵进门翻抄,她亮出护照,日兵“哇啦”几声走了。那汉子脱险后,千恩万谢而去。人们惊叹谐儿的能力,猜测她是汉奸的婆子。抗战胜利之际,艾大春派人送来喜报,说苏吾竹暗探情报有功,晋升为某军特别参谋。蓝谐儿一跃成为堂而皇之的国军军婆。解放后,区里派人送来了两封信。一封信说,苏吾竹在淮海战役中被解放军俘虏,为一位高级军官成功地取出了肺部的弹片,现在成为某军医院的医生,享受着营级待遇。第二封信说,为了革命,吾竹提出离婚。谐儿一听,气得一蹦老高,大哭大闹,死活不肯。但命令如山倒,农救会长带着几个民兵,用土筐将她抬到区里,办离婚手续。她觅死觅活,执意不按手印。文书无奈,去找区长。区长姓茅,是谐儿救过的被日兵追捕的汉子。因是救命恩人,茅区长十分照顾谐儿,答应她离婚不离门,享受军属的待遇。自此,蓝谐儿成了响当当的革命军属。因是军属,又有茅区长撑腰,谐儿在村里说一不二,成了远近闻名的“三朝军婆”。
知秋一路走一路想,赶到苏芥楼已是午后。苏家的门锁着,他坐在门前等候,直到日头偏西,才见远处一个腰粗腿细的老太婆,砣螺似地走来。知秋认得蓝谐儿,慌忙起身,彬彬有礼地说:“大娘,我是辉他叔,是来接二嫂回家的。”谐儿愣了一阵子,“嘿嘿”冷笑了几声,说:“怎么,来寻云蓉?你们把俺闺女逼跑了,反倒跟老娘要人。我当你们叶家的男人都死净了呢,怎么还剩下你这个杂种!”知秋陪笑道:“大娘,为啥说啥,您老不能张口骂人。”谐儿两眼一瞪,破口大骂:“骂人?骂你又怎么啦!你们反革命窝子,俺闺女伤了八辈子天理,落进你们鳖窝里,可苦死了。你们把她赶出来,我和你们没完。你不把她找到,骂你几声是轻的,揭你的皮也不解恨!”老妖婆歇斯底里大吼大叫,引来了一堆婆娘孩子,围着观看。知秋向众人说:“大娘婶子们,我是苏云蓉的小叔子,嫂子丢下孩子走了,娘让我来寻她。这老人家不问青红皂白,见面就血口喷人。您给评评,世上有这样的理吗?”“王八羔子,敢顶撞老娘,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谐儿泼性大发,连蹦带跳,边骂边跳着去撕知秋。知秋急忙向后退,众人既不敢护知秋,也不敢劝谐儿。谐儿边赶边骂:“你这个小杂种,当年来俺家,我就该弄包老鼠药药死你,没想到留下你这个祸根,找上门来怄老娘。如今茅区长死了,要是前几年,我放个屁,就把你送进局子里去。”众人悄悄劝知秋:“她年纪大了,疯疯癫癫的,别与她一般见识。我们没见你嫂子回来,若是见了,会劝她回婆家的。好鞋不踩臭屎,和这种人缠磨久了没好处,你赶快走吧。”知秋谢绝众人,憋着一肚子闷气往回走。走出村口了,还听到那婆子跺着脚叫骂。
蓝谐儿骂啥也能容忍,可是口口声声骂他反革命窝子,他实在气愤难平。一路走着,两鬓的筋突突地跳,怒火似乎要把他墨黑的头发烧焦。他溜到河边,将头插进凉水里,两手使劲搓着,渐渐冷静了许多。若要人莫议,除非己不为。也难怪人家骂他反革命窝子,自己的家庭确实不光彩呀—-
大炼钢铁那年,满坡红彤彤的高粱、遍野金灿灿的玉米,是大地流金的岁月。可惜丰产不丰收,青壮年劳力编营组排的到城郊大炼钢铁去了,守门望户的尽是老弱病残。秋雨来了,眼睁睁看着金黄的玉米生了芽;冬雪到了,目呆呆瞧着彤红的地瓜冻成泡。一日千里的年代,跃进的步伐比空想还快。“一大二公”的天下,吃的是不花分文的公共食堂,又有谁会稀罕粮食?人们的思想空前解放,满街的标语口号惊煞人:“奋战八十天,实现共产主义!”“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范涤尘从县里开会回来,连夜召开大队支部书记会议,讨论上报亩产量的问题。讨论来讨论去,亩产量从几百斤增到几千斤,惟恐思想保守,狠狠心上报亩产三万斤。第二天到县里回报,桃行公社亩产十二万斤,其书记蒙春牛当场提拔为县委委员。紫阳公社思想保守,范涤尘被拔了白旗。按照上报产量交公粮、卖余粮,杨柳湾大队连种子都上缴了,也没有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