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了。
“他那天上的是中班,十二点。”
十二点开始上班,通常会提早十分钟一刻钟到,而托盘要求的是十一点半前把站牌刷黑。上完全吻合。而一个这样上班的店员,恰好就在黑站牌的正对面,只要他上班,就无处可逃。如果黑站牌能让他产生某种联想,那么在他上班的这几个小时里,这样的联想必然会发生,而且会反复在脑子里盘旋、强化。
没有之一了,那个生病在家的店员,就是嫌疑最大的一个!
我走出超市,用愿望满足器给王美芬发信息。
我相信她此刻必定确信,找到我加入,是她最正确的选择。
然后我就啐了一口,见鬼,这是托盘的选择。
这是一个为了“永远正确”而被造出来的怪物,而唯一消灭它的机会,在于指望它会偶尔不正确。而像永远在不断犯错的凡人,还得在那个指望中的偶尔出现的时候,立刻抓住它。
怎么想,都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那就不想了,事情是做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
王美芬的回复很快来了,是当头一棒。
“抱歉我暂时无法给予你帮助,由于你先前成功在车祸中逃生,现在必然已经被拇指重点关注。而你又去了临湖桥,拇指很难不怀疑有一个我这样的知情人在你背后。所以我必须暂时休眠,哪怕只是用自己的资源来查那名店员,在目前都是极度危险的。”
王美芬没说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苏醒”。看起来现在只剩我单枪匹马了,好在我也从来不是一个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
我回头,再一次走进了超市。
店员瞪着眼睛看我径直走到他面前,递过去一张名片。
“记者?”他低头瞧着名片,喃喃道。
我想他心里一定奇怪,刚才这个问东问西的路人,怎么变身记者又回来了,还是个上海的记者。
这些年来,记者这个行当给了我大多便利,简直就是个追根究底的官方作弊器,不管问什么问题,都有天然正当性——只要你会掰扯。
至于我会不会掰扯,那还用问,否则我是怎么混到首席记者这位置上的。接下来我和这店员一通解释,说自己的报社接到报料,说在湖州出了这么档子奇怪事情,特派我来采访。涂黑站牌看起来简单,其实背后可能隐藏着大秘密,只因没人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
这本是通无稽之谈,但这店员原本看多了黑站牌心里就惴惴不安,居然也信了。
“但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怎么没这么说?”他问我。
“因为我需要先摸一遍周围的基本情况,我每一家都问过来,然后再选择特殊的典型进行深入采访。现在看来,你这儿值得深入采访!”
我这么一讲,他顿时就神采飞扬起来。说起来,虽然现在记者的声誉每况愈下,甚至有变成过街老鼠的趋势,但真实的采访过程中,都还挺合作的,只要你不是要拿他做反面典型。
我装模作样问了些他对于黑站牌的感受,都有些什么样的猜测,然后风一转,谈及了那位发烧的同事。
姓名、基本背景、电话甚至住址,以采访的名义,我没费什么口舌,就把这些打听清楚了。
临湖桥在湖州市区最中心,而郑剑锋(就是那位高烧在家的店员)住在孙家庄附近。其实也就离临湖桥十公里出头,但湖州是个小城,那儿已经算得上偏远了。
郑剑锋住在一幢有大花园的三层西洋风格小楼里。湖州一带在十九世纪出了一大批巨商,以南浔四象八牛为首,这幢小楼看样子也有百年的历史,主人估计也是湖商中的一员,但资产应有限,只因孙家庄一带,在百年前也不算是湖州的好地段。
郑剑锋当然不可能独占一幢楼,否则他也不必去超市做营业员。像这种洋楼,大多在某个特殊的历史时期,被许多不相干的人冲进来盘踞,运气好的主人能保留一层,运气不好的主人则全家都会被赶出去。这栋小楼就是此种情况,至今仍住了七八户人家。
我从临湖桥超市出来,片刻都没有耽搁,约半小时就到了小楼前。谁知到我的安全还有多少,趁这个空当,能多干点是一点。
先去超市里那营业员是个碎嘴,见我问起郑剑锋,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郑剑锋的情况,非常配合采访。据他说曾去郑剑锋处打过一两次扑克,但如果不是一个极富八卦精神的人,就这点交情是打听不出这么多事情的。
所以我现在不仅知道郑剑锋住在一楼哪间房,还知道他是个性格古怪的27岁单身宅男。说到性格古怪,是因为郑剑锋虽然宅,但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宅男。家里没有电动,不爱看漫画,对扑克兴趣一般,麻将索性不会,也不打CS魔兽或者其他网游。最让同事意外的,有时谈论男人间的话题,也就是那些日本AV,郑剑锋居然表现得相当木讷,完全插不进嘴,对于一些宅男理应耳熟能详的名字,竟似很不熟悉。用那位店员的话来说,天知道他一个人呆在家里都干些什么。
对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