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力是天赋、学习、实践的总和。比如邓名和周培公,若论智力水平周培公应不在邓名之下,但由于一个在信息爆炸时代生活过,而另一个则出生于知识传播缓慢的十七世纪,因此全靠自学成才的后者,无论如何努力都难以与邓名交锋。现在邓名给周培公有一种“生而知之”的感觉,招数信手拈来、层出不穷,看看对方的年纪,周培公当然不会认为对方的本事是来自于知识的积累——经历、书籍和师长的教导都绝对无法提供这样大量的信息,所以只能用天授来解释。
在王朝的承平时期,地方官员很少见过战争,因此即使升到一方封疆的位置上,也未必懂什么军事。就像明朝天启年间的辽东督师孙承宗,书念得那么好,智力肯定极好,人品、操守也是出众,但军事实非其所长。而现在清朝的地方官,就算没有经历过战争,起码也听说过不少军事行动,因此平均水平远在二十年前的同行们之上。
之前那些涉及到陆战的报告,有张长庚把关,湖广的行文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大漏洞,没有出现过明显的破绽。这次漕船在九江闯关的捷报同样是由张长庚的幕府负责最终把关的,在出兵之前,武昌幕府就已经知道必定能闯关成功,所以事先写好报捷文书的草稿,让带领漕运船队的绿营将领以这个稿子为蓝本,再根据具体情况做一些调正。不过问题在于,十几年来明军从来没有能力切断武昌通向下游的航道,也从来没有出动水师和清军在湖北、江西境内作战。现在需要武昌幕府编水战的故事了,但他们却极度缺乏相关的素材。
江西方面的情况还不如武昌幕府,南昌边上可没有一个激战多年的虁东军集团,处于五千里防线深远后方的江西文武已经很多年没有遭遇战争了。至于水战方面,甚至连郝摇旗那种使用独木舟和竹排级别的敌人都没有,董卫国在描述如何闯关成功的捷报上,对交战经过一笔带过,具体细节绝口不提,通篇都是皇上洪福、巡抚教诲、将士用命。
“水战可不是靠勇气就能打赢的。”江西这份捷报把梁化凤看得直摇头,不到一年前他还是苏松水师提督,驻地崇明也是海上的一座岛屿,每日都与水手、船只作伴。在崇明岛的时候,梁化凤所有的日常训练都是关于水战的,对各种船只的战斗能力、水战的各种注意事项都有相当的了解;而且梁化凤还有实战经验,多年来张煌言一直在骚扰东南,并向清军占领区展开积极的走私活动。
在梁化凤眼里,江西的捷报根本没有实际意义,而对战斗细节的一笔带过更显得可疑而且心虚。
“陆战的时候,少数士兵奋勇或许真的能扭转战局,一旦形成雪崩之势,人数再多也没有用;可水战完全不同,船若不如人、那再奋勇也打不赢;而船又多又强,那很差的水兵也能轻易击败视死如归的敌人。”接着往下看,仍然都是“洪福”、“斗志”、“拼死”、“奋勇”这些词语,梁化凤彻底失去了对江西捷报的兴趣,把它放到了一旁,抽出湖广那封看了起来。
湖广的捷报上,战斗内容要比江西的那封写得详细得多,若是放在一般人眼里,可能也没有什么大的破绽,就是送到北京也绝对不会有人说得出什么毛病。可苏松水师是满清最强大的水师,梁化凤作为苏松水师的最高指挥官,这份捷报才看了几眼就感觉不对,再接着看了几句后,梁化凤心中那种荒谬感变得越来越浓。把捷报通篇看过一遍,梁化凤抬起头,仰天喃喃自语几句,脸上突然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马上去见巡抚大人。”梁化凤把两封捷报都收了起来,匆匆对周围的卫兵下令道。
一行人进入南京后就直奔两江总督衙门而去,代理两江总督工作的蒋国柱早等在衙门里,两人见面后随便寒暄几句,就让外人离开,讨论起这两份捷报的问题来。
“这两份捷报都有问题吧?”蒋国柱冷笑着问道,就是因为他觉得其中有诈,所以才会一听说梁化凤赶回南京,就急忙派使者把捷报送去给苏松水师前任提督过目。
“巡抚大人明见万里,这两份捷报都大大不妥。”既然蒋国柱把捷报专门给自己送来,梁化凤当然意识到对方怀疑其真实性,蒋国柱提前就是为了他能在路上琢磨一番,不过这明显是低估梁化凤了,他根本不需要认真思考,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问题。
“江西这份完全是董卫国信口胡柴!水战最重装备,精兵强将的作用虽然很大,但远不如陆战中那样大。只有船只大小差不多,数量基本相当,才需要考虑士气。在水上作战,十几个百战老兵的用处可能还不如一门大炮,再精锐的水手操作的破船,被巨舰一撞也要倾覆,其中的人纵使士气如虹,也尽成鱼鳖之食。江西布政使这份捷报,不提船只、兵力,显然根本不知道水战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可能打的赢邓名的长江水师?而且……”梁化凤首先戳破了董卫国的那道奏章,邓名的长江水师的官兵主要来自舟山,梁化凤和他们有过多年交战的经历:“浙兵极其顽强,末将与其多年交战,死战不退者比比皆是。虽然末将多年来胜多败少,主要还是占了船舟的便宜,若是双方两军装备完全相同,真要拼比斗志、勇气的话,末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