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吕氏春秋(251B.C.—233B.C.)
的参与权。
秦王政的独裁,葬送了秦国一贯的进步的清明的政治作风,倘不是他,大秦朝在统一六国后将不会如此短命。
潇水曰:秦王政的专独体现在诸多方面,譬如对吕不韦事件的打击面越拓越宽,直到开始“大索”,类似肃反运动,排查任何与嫪毐、吕不韦有牵连的人。到了最后,秦王政干脆发现所有六国来的人,都跟吕不韦都有牵连!于是他下达历史上著名的“逐客令”,一反秦国在历史人任用六国人才的优秀传统,大举趋散六国来的布衣英才,暴露了秦王政的独裁面目。
这时候,吕不韦的门客之中,有一个叫李斯的英才,在被驱逐的道路上,冒着生死危险,上书劝谏秦王政,说不要为了谋求稳定就自断其臂。人才没了,秦国虽然稳定了,不会再有造反了,但是谁去卖命打江山啊。相反,六国用了这些人才,秦国岂不危矣,这不是资粮于敌吗?快别干这样挥刀自攻以求清静的傻事了,清静是清静了,小鸡鸡也没了,没法传延后代啦。这就是李斯著名的《谏逐客疏》,古来烈士读之,无不扼腕共鸣振慨,李斯岂不伟哉!
秦王政也觉得自己是气糊涂了,于是停止肃*反扩大化,并且从此留意提拔李斯,李斯后来官至秦国宰相。但是秦王政的专独性格,却其实一天也没有收敛。后来他每天阅读五十斤重的公文,一切国政细小皆专断于他,生怕被臣下架空了,被大臣们不无愤懑地形容为“天下之事,无大小皆决于上”。秦国臣僚只能俯匍待命,无聊充数罢了。一切都是听他一人独自裁决。
我曾在博物馆里看到一只戈头,上边刻着“相邦吕不韦造”,这是吕不韦在这个地球上的遗物。其中“相邦”就是相国的意思,后来汉朝人为了避讳刘邦,才把史书上的相邦都改叫相国。
关于吕不韦的死,其实并不如后代所理解的,源于他与邯郸姬的婚外恋。在男女作风一贯开放的先秦,这是小事。吕不韦的死,其实有着更深刻的原因。
吕不韦认为,君主不能滥用权力,必须对君权加以限制。这个思想他反复在《吕氏春秋》一书中提出,并且拿出了三种限制君权的办法:
第一,《吕氏春秋》书中主张分封制,以空间的分割来限制君权。吕不韦担心一旦建立一个大帝国,天下成为一家一姓的天下,就会导致君主独裁。所以他虽然也坚持贯彻秦国一贯的对外兼并扩张政策,但不以建立一个大帝国为最终目的,而是试图建立一个新的分封制体系,也就是他宣称的:“诛暴而不私,以封天下之贤者”——只进攻诸侯中的坏诸侯(“暴”者),把坏诸侯(“暴”者)干掉,以其土地转封给贤人,成为新的诸侯。
让更多的贤者分享政权,以便限制君主的权力,这就避免了帝国独裁。吕不韦在书中说:“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之天下也。”这就和皇权专制大唱反调。这句话有两层含义:一是通过分封制限制一元帝王独裁。二是让更多的贤者分享政权,以便限制君主的权力。这就是很大程度地走向了“天下之天下也”了。
第二,以武力限制君权。
按照正统观点,人民拿起武力对付君主,那是犯上作乱,但吕不韦不这么看。他在《吕氏春秋》中说,对于愚君,要以禅让的办法叫他下岗。而暴君,下民则可以直接推翻他。吕不韦讴歌了商汤灭夏、武王伐纣的革命行为。
第三, 君臣分工。
君要“处虚”,“执其要”,把权力下放给大臣。臣子是要“忠”,但忠是忠于自己的职事,而不是忠于某个人(上级或者君主)。显然,这样的君臣观,是从“公天下”和“利于群”的原则出发的,是积极的,有利于国家的,不能简单理解成吕不韦想夺权。
吕不韦命令门客们把《吕氏春秋》这本二十万字的大书写成之后,挂在咸阳农贸市场门上给民众观看,宣称“有能增损一字者与千金”。言下之意,吕不韦想把自己打造成一派理论权威。如果民众和其他学者们也挑剔不出什么反对意见,那么《吕氏春秋》中的“限制君权”思想就可以主导秦国的意识形态,从而迫使秦王政也接受它。
这种限制君权,君主处虚,与大臣分权共掌国家,所谓“公天下”、“反独裁”——我们把它统称为“吕不韦思想”。它和孔子以“仁”和“礼”来维护君权,法家以“法”和“术”来强化君权专制,都是有着革命性的不同的。所以非法非儒,杂糅百家,故而号称杂家,其实最接近民主。
然而,独断刚愎的秦王政不肯接受“吕不韦思想”,他更喜欢君权专制,他爱看法家韩非子的书。韩非子的《孤愤》上说得很清楚,君主应该专制,应该牢牢掌握一国之柄,用“法、术、势”控制好大臣。韩非子全文反对大臣分权,否则就会“国地削而私家富”,“主失势而臣得国”。
韩非子的书很好地教育了秦王政,秦王政尝临卷叹息道:“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如果我能拿到韩非子的签名,一起欧洲五日游,死也没有遗恨了。
吕不韦想要限制君权,提出公天下乃至分封制(从地域上限制君权)、君臣分权等口号,简直是与虎谋皮。最后,作为韩非子的fan,秦王政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