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张仪欺楚(316B.C.—311B.C.)
我们以后怎么混啊!重用如此不讲信用之人,恐怕天下人嘲笑啊。
有道理。张仪欺楚这件事,虽然表面秦人得了甜头,但秦人蒙上了诡诈、蛮横的恶劣烙迹。张仪算是始作俑者。后来的秦相国也多狡诈,狡诈得山河变色,最爱用臭名昭著的反间计,失去天下人心,愤恨的诸侯一直并力抗秦,乃至后来颠覆大秦朝的社稷。且令人千年之下,犹怀忿忿之情。
甘茂、樗里疾这些人,恨张仪,主要是张仪曾经主张交还一半汉中给楚国,为诸将所不能理解。并且张仪一贯排挤同僚,平时也少不得跟他俩有积怨。
秦武王当太子的时候就不很喜欢张仪,听群臣一说,嗯,既然张仪造成的消极影响这么大,那么我宣布,驱逐张仪。
张仪栖栖遑遑地离开秦国,回到童年桑梓之地——魏国,不久也就死于魏。狐死首丘,也算叶落归根,“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的大丈夫张仪,能够归葬先人的墓地,临死当会心满意足吧!
甘茂、樗里疾在秦国乐了,他俩一个当了“左丞相”,一个当了“右丞相”,这是我国最早设立丞相一职,直到一千五百年后被朱元璋废除。(大约是相邦位置不够分,怕他俩抢位子打起来,才改设成左右丞相吧。这样也可以避免一个丞相专权。)
中国人是讲究谦和的,所谓“敏于事而慎于行”,这是农业社会的特点。农业社会的理想人格不是强烈的自我表现,而是温顺谦和的君子风,这甚至发展到对于“辩才”的猜忌,所谓“君子讷讷于言”。所以张仪虽然功大才高,终于没有在中国历史上获得令名,反被视作巧舌如簧,狡猾的别名。而同一时期工商业发达的希腊,人们竞相学习演说,崇尚雄辩家,张仪在那里,当如鱼得水。
所谓军事上的实力叫做硬实力(hard power),而诚信、国际影响力叫做软实力(soft power)。秦国要想取得霸权,光靠硬实力是不行的,张仪撒谎,确实是有损于秦国的软实力的。所以秦国在得了好处之后,还是把他驱逐了,这大约爱撒谎干坏事的人,可以引此为戒。
雨米富足,气候安乐。楚国非常富大,楚国士兵的装备都特别好。“操吴戈兮披犀甲”(屈原语)。有钱的楚国人甚至使用犀牛皮和鲨鱼皮制作衣甲,奢侈,难怪引得大家都来打他。把犀牛皮割成小块,连缀而成,一片压一片,从左到右,由上而下,密缀在丝织品的外衬上。甲片上还涂漆,漆皮有指甲盖那么厚,上面绘着精美的图案。穿着它,就是穿着价值不菲的艺术品,抓住这样的士兵就能发财。现在的湖北博物馆还能看到它。
这种“犀甲”据说可用一百年,为皮甲之首。但是对于一头狮子来讲,富大是它的优势,对于一头猪来讲,富大就要了他的命了。
北方大面积的土地,承受着闲暇无事的秋光,上帝的手指拨弄着海底的水草,全世界的人们,进入秦武王即位后的两年和平时光。什么事也没有,除了秦武王太阳穴总是突突爱跳,有时候眼皮跟得紧了,也随着跳。他有头疼病。
这时,一个有名的医学家扁鹊来到秦国来玩。扁鹊虽然真名“秦越人”,但他不是秦国的老家,“秦越人”表示他是秦国越国地乱跑,以天下为家。他老家似乎是在河北任丘地区,属于渤海郡。齐国、燕国沿海地区一向出“方士”,就是类似现在的气功大师、特异功能人士,除了骗钱以外也能帮人治病。“药方”的方字,就来自方士的方。
战国时候,“医术”和“巫术”早已分离了,虽然还有藕断丝连,但得病就得吃药,这个天理,在当时已经广泛知晓。《黄帝内经》成书于当时,给出了大量常见病的治疗药方,不管神奇与否,应该比西方中世纪的“放血疗法”有效。
人们吃的除了有汤药,也有拌酒服下的药,借酒浇病。另外,针灸、按摩、医疗体操,以及扁鹊最推荐的外科手术,扒开肌骨,洗涤肠子,梳理五脏,揉治脑髓(不过最后这个有点夸张)。
扁鹊不是发明了望闻问切,而是超越了望闻问切。他从小受到异人点拨,吃了一种开天目的汤药,能透过人的皮肤,直接看见五脏六腑的疾病,是古代的核磁共振。这反应在古代图画里面,他被神话成人面鸟身,像一只鸡婆。
扁鹊大夫用他的天目眼一扫描,看见秦武王脑袋上附有病气,再仔细一扫描,虎视眈眈的病原体就在耳朵前面,眼睛下面。
扁鹊从镶着宝玉的小竹筒里倒出石针,拿着针望秦武王脑袋上瞄准。秦武王闭眼,他旁边的体己人赶紧进言:“大王,不可啊!眼睛耳朵,是人的聪明所在,这么一扎,病没扎光,人却扎傻了!”
秦武王想了想,也害怕了,问扁鹊:“扁大夫,您怎么说?我看,不扎针,吃点药还不行吗?”
扁鹊大怒,把小竹筒一扔,咆哮道:“你这个病人是怎么当的!病人家属懂不懂啊!就参与意见?!专家跟你定的方案,说变就变了,阿?让外行干涉内行,我看你这么治理国家,好不了!快亡国了!”
扁鹊骂秦武王不会治理国家,不听专家的。秦武王挨了骂,并不怪罪,但先秦时代的国君,还没有后代的皇帝那么富于淫威,没有后代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