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笑傲诸侯(770 B.C. --700 B.C.)
庄公也掏了点粮食去救济天子——抢归抢,名分还是要维护的,毕竟天子是老大,伟大的地位从老祖宗时代起就一直不曾动摇过。
借粮食这事教育了郑庄公。郑庄公觉得,自己要想在诸侯中建立霸威,还需要借助老周这块招牌。譬如他想去跟某国要粮食,或者借道,或者借兵去打谁,如果他以郑国的身份去要,人家肯定不给。如果他说这是老周要的,别人就不好拒绝了。借老周的名义对诸侯下达要求,发号施令,那就好使多了,也名正言顺多了。诸侯如果敢拒绝,那就是违抗天子,我就可以以此为借口召集一帮诸侯去打你,以众欺少,直到打得你服了我,不敢违抗我的要求为止(当然,我的要求总是借用老周的嘴巴说出来的)。最终,借老周的名号,我建立了我在诸侯中的实际霸权。这,大约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吧。
所以,郑庄公需要老周这个招牌,最好不要跟老周闹僵。
主意想定,郑庄公不再拖延,亲自跑到洛阳去礼拜周桓王,想把邦交关系恢复到割麦子以前的历史水平。郑庄公说:“我错了,您是一国之长,我以后不敢再凭借国力强横就欺负您了。我给您上贡好东西来了。以后咱们还是周郑交善吧!”
然而,作出低姿态的郑庄公却不受周桓王待见。周桓王深深明白这个道理:当狐狸说要睡觉的时候,母鸡更要打起精神。
于是,周桓王拿割麦子的事儿挖苦郑庄公,并且送他两车秕糠做为回馈。他说:“谢谢你送来这些贡品,但我这儿却没有什么值钱东西了,粮食都被一个白眼狼的大毛贼偷抢去了,就剩一点秕糠可以当作礼品回馈给你了!”——人家从周天子拿回来的回馈都是珍宝好物,而郑庄公拿回来两车秕糠。这是周桓王故意做来侮辱他的 。
悻悻不乐地返回封国的郑庄公,用秕糠给猪圈铺了一层地毯,心中坚定了继续唱对台戏的决心。
(注:从秕糠的事我们看到:诸侯上贡给国君,国君需要给回馈。所以,上贡和回馈,是一种感情联络,而不是地方对中央的纳税交公粮以及中央向下的拨款,所以当时还不是后代意义上的统一帝国。既然上贡是一种感情联络,天子还要给以回馈,来回一计算,老周没占什么便宜,难怪势力越来越虚弱呢。周天子就相当于一家大诸侯,凭着自己自有的地盘养活自己。他在西边陕西关中的地盘丢了,现在就剩洛阳一带,难怪要“式微”了。而且在诸侯上贡的贡品中并没有粮食,譬如楚国,它送给老周的就是一种特别的茅草,过滤酒用的。这对壮大老周国力一点儿用都没有,而且楚国也已经好多年没来上贡了。)
鉴于郑庄公是东周早期第一号强臣,我们不得不多查查他的简历。
郑庄公的妈妈,是申国人(今河南南端的南阳地区)。申妈妈生产郑庄公的时候,郑庄公应该先把脑袋出来,结果他小人家一时惶急,大腿先迈出来了,特不顺溜,特卡,弄得申妈妈超疼痛,所以打小就不喜欢他,给他起名叫寤生(指倒着生),寒碜他。就像管戴眼镜的人叫“四眼儿”。
申妈妈第二个儿子生得中规中矩,长大以后红嘴白牙,一表人材,还特善于佩带着美玉走台步。申妈妈就怂恿孩子他爹说:“立二孩子当继承人吧,老二标致!”
郑老爹——也就是东迁战斗英雄郑武公,当时正在病榻上准备不活了,听到媳妇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于是连死也不敢了。他把大臣们召集进来,反复强调,废长立幼不可以,会出乱子的,还是立老大寤生当接班人!
大臣都表示听明白了,郑武公才高高兴兴地薨了。
同年,寤生接班当国君以后,就是我们的主角郑庄公。(“公”,是人们对诸侯国君的称呼,而周天子则叫“王”。“公”死叫做薨,“王”死叫做崩。王比公大,崩比薨响!)
孩子爹不愿意废长立幼,照老习惯立寤生为世子。
申妈妈向接班以后的郑庄公讨人情,请求给二小子也封个地方。这也是合理的要求,因为分封亲戚本是祖上的规矩。郑庄公想了想说:“那您觉得他去哪儿好呢?”
“去制邑吧。”
郑庄公心想制邑这个地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将来可以割据自治,你们可真会挑地方啊。
郑庄公说:“制邑不吉利,只要不是制邑,其它地方随便你们挑。
申妈妈说:“那就去京吧。”
郑庄公想,京也是个大城啊。但他不好再说了,心想这样也好。
于是把老二封到了京这个地方(不是北京)。老二踌躇满志到京赴任,人们于是叫他京城大叔(有点儿唐山大兄的黑社会味道)。
乳臭未干、自视甚高的京城大叔到了他所管辖的自留地,心情就变得复杂起来了。京这个地方,是百雉之城,春秋时期的城墙,高一丈长三丈为一雉(雉是一个面积单位),百雉等于七百米的周长,合现在一所普通中学的面积。当时有规定,非国都的城邑,最大只能是国都的三分之一。国都则是三百雉,相当于一所普通大学。而周天子的国都,则是名牌大学,边长两千多米。
(注:这都是“先王们”定的规矩,不许越制。城邑太大了,就会构成对国都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