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翻砂厂有了营业执照以后，石云飞就用不着做一笔生意去税务局开一次发票了。税务局卖了一本给他，让他自己拿回厂里去开.一本发票开完以后，按票面金额计算税金。石云飞从没有接触过工商业，什么都不懂.原先他自己做的账，也就是一本增减账。付老师五十多岁，说话的语气颇有几分教训人。初时使人难以接受，然而却是一副热心肠。“你们要建账哟。”傅老师总这么说。
每次石云飞去税务局，付老师老用教训的语气询问他。石云飞有些嫌他多管闲事。“我们是俩个人承包的，不建账啷格分钱。”还是回答说：“建了账的，不信哪天你来看嘛。”心里总有几分不服气。“做不做账关你屁事。”
税务局只按发票的票面金额收税，从不过问企业的财务状况。不料一天，他和黄林强俩人却到厂里来了，叫石云飞把账本和票据拿出来给他看。
石云飞记的账，也就是一本今天用钱买了什么，明天卖了多少钱,基本就是一本流水账。各种票据和发票，乱七八糟的堆在抽屉里。付老师说：“果不出我所料，你们这些年轻人呀，一点远见也没有。你们这样记账能行么，企业要发展，社会在进步。你们不但要记账，而且要按正规的要求做账。不信我把话说在前头，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检查。你们虽然名义上是集体企业，实际赚了钱是私人分。没得哪个会把你怎么样，也不会因为你账目不清说你贪污。但你们这种不合符规范的企业，总有一天无法生存。而且税务局，也总有一天会要求你们，按正规的财务制度建账和生产经营管理。”
他转脸对同来的黄林强说：“你帮他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票据清理一下，教他如何填写会计凭证，如何建工业借贷账，收有凭付有据，告诉他收支都得有凭据，教不会我们明天再来。”
石云飞并不蠢，只是不懂而已，没用多少时间，基本的记账方法就学会了，付老师见状十分高兴，临走时说：“以后哪里办会计学习班，你还得去学学，办企业不懂财务可不行。”
严进林一直坐在旁边看，付老师和黄林强要走，他才说：“你们吃了午饭走嘛。”付老师说：“以后吧，以后有机会的。”
二
付老师的预言应验了，村里乡里轮番的来财务检查。幸好付老师给他们帮了大忙，他们的财务账颇得上级好评。从此石云飞对税务局的人员颇有好感，这好感差点使他陷入了别人布下的圈套里。
税务局的人换了，接替黄林强工作的叫邬翔东。以前买发票，石云飞把用完的发票交上去，黄林强计算出发票开具的总金额，依据总金额开出税票，石云飞交清了税款，就可以再买一本发票。
邬翔东把发票看了又看，说：“你们经营的是铜件，发票上开的还有些是钢件，超出了你们的经营范围，得罚款。”石云飞说：“这不可能哟？”邬翔东说：“你自己看吧。”石云飞把发票接过来，邬翔东指给他看，石云飞仔细看，自己确实错把铜字写成钢字了。
他只好给邬翔东解释，无论他怎么解释，邬翔东还是不松口。眼看到中午，邬翔东还是坚持要罚款，不罚款不卖发票给他。前次付老师走后，严进林埋怨石云飞不会处世，税务局的人来了，无论如何都该留他们吃一顿饭走，说这是人之常情。
此刻，时近中午，石云飞想把邬翔东喊出去吃顿饭，看有没有转换的余地。盛成秀在外面等石云飞，见这么久没有出来，走进来看他。
三
邬翔东坚决不答应和石云飞一道去吃饭。左说右说的费了不少口舌，眼看税务所的人都走光了，邬翔东才终于松口同意和石云飞一道出去吃顿便餐。从小龙坎税务所出来，就近就是一家餐厅，石云飞正想往里走。邬翔东说：“别在这里，别在这里，这里离税务所这么近，被人看见了不好得。”
三人又来到一家餐馆，邬翔东以同样的理由拒绝，连续走了几条街，走了十几家餐馆，邬翔东都说怕被人看见。三人徒步走了很久，才在沙坪公园门口找了一个不很大的餐厅，邬翔东终于同意走了进去。
餐馆不大，石云飞只好要了几样这里最好的菜。几杯酒下肚，俩人渐渐熟识起来，话语间也以兄弟朋友相称。盛成秀不知道邬翔东因为石云飞错把铜字写成钢字而要罚款的事情，见邬翔东皮肤白皙，身材颀长，仪表堂堂，心想她舅爷的表妹还没有男朋友，有心给他们俩人牵线搭桥。
她在注意观察邬翔东，只听邬翔东对石云飞说：“新办企业免税三年，你们这个厂营业执照才办下来一年，按政策你们还可以免两年的营业税。”石云飞说：“我们啷格不晓得呢？”邬翔东说：“你们不晓得？”石云飞答道：“真的没有听说过。”邬翔东说：“你们在税务局又没得一个熟人，哪个会主动给你们办嘛。”石云飞说：“你帮我们办得不得行？”邬翔东说：“得啷格不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