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评工计分以后,石云飞一个人躲的远远的。第一次他深切地感受到别人对他的不公平。从他离开学校的那一天起,他就立志要好好劳动多争工分,为妈妈减轻负担。自己不会的努力去学,他自认为做的不比别人少,连部下达的开采石料的任务一样多,他开采出的石料比别人的规范,整齐,完成的任务也比别人好。可为什么?盛成厚多计数的石料他一块也没有算在自己应该完成的任务中,没有想到他事情做得比别人多,工分却比别人少,就因为他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
他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大姨娘要让石愿平叫他爸爸,为什么要给她取名叫石愿平。没有受过不公平待遇的人,不知道不公平对人的伤害有多深。辛辛苦苦一年了,所得的报酬比别人少得多。年终分配,他得了三十元钱,这就是一年的劳动所得。
看着这三十元钱,石云飞欲哭无泪,他用这点钱去供销社扯了六丈白布,然后去洗染店把三丈染成蓝色,三丈染成天蓝色,让妈妈给家里的每一个人,都缝了一套新衣服。不然的话全家人的布票又会像往年一样成为废纸。
无论自己多么努力干活,报酬总要比别人少很多,石云飞哪里还有心思积极努力干活。不过,表面上还要做出努力干活的样子,干部一般只在远处观看,不会走近前来。不管脸上有没有汗水,石云飞都伸出右手,用食指在额头上刮一下,随后甩汗水似的往地上摔一下,老远看见,真像在认真干活。从此干部的眼光不再死盯住他了。
做任何事情都像很积极似的跑在别人前面,可做的事情来却和别人一样,不比别人多做,也不比别人少做。这样别人不会说你假积极,因为谁先完成任务自己可以先休息。为了自己和家人少吃苦头,石云飞觉得该和干部的子女搞好关系。
哪天开批斗会,多亏了这个严进林。这个人好像与别的干部子女不同,不知是依仗严有鱼的权势还是什么,对干部总有些尖酸刻薄的对立情绪。懒起来的时候丁点事情也不做,干部说他出工不出力,他对干部冷眼乜斜,不管是哪个干部他都敢出言顶撞,有时还帮成分不好的人说上几句话。他也不象有的干部子女那么飞扬跋扈,石云飞和他没有深交,干活时各在一方,偶尔相逢也只是点头招呼而已。石云飞还是有心想去接触他,想起对严有鱼的仇恨,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想到偶然的邂逅改变了他们的关系。
二
那一天,他从幺店子路过,感觉肚子饿了进去吃碗小面。进去了才看见严进林独自在里面喝酒。见石云飞进来,严进林先打招呼:“来来来,喝两口。”石云飞有些犹豫,严进林说:“我们两人,虽不是朋友,但也不是仇人,酒里也没有毒药,喝几口有什么。”
这个年月喝酒还要有酒票,那可算是奢侈的东西,石云飞不好推辞,只得坐下陪他喝几口。这天,许是严进林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心情不好,不但自己喝,也不停的劝石云飞喝。几杯酒下肚,两人就称兄道弟起来。
石云飞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当自己危难的时候,别人曾经帮助过你,石云飞早已铭记于心。闲谈间,石云飞说起了批斗会。“那天真的是感谢你。”石云飞很真诚的说:“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可能就被吊在黄桷树上了。”
严进林说:“那有啥子嘛,老子就是看不来严有鱼那几爷子,连小娃儿都黑起屁眼整。”石云飞说:“严有鱼不是你老汉么?”严进林愤恨的说:“老汉?啥子老汉!我们是仇人!”石云飞愕然了,说:“你们是仇人!”严进林有些喝多了,说:“他害死了我亲老汉。”石云飞愣怔的看着严进林,眼神中流露出不相信。
严进林说:“我是听我爷爷说的,开始我也不相信,可是我拿到了这个……”严进林说着从身上摸出几个圆圆的东西和两个黄色的小圈圈。石云飞问道:“这是啥子?”严进林说:“这是银圆和金戒子。”石云飞不知道银圆和金戒子是什么东西,愣怔的看着严进林不知道该说什么。严进林说:“这些东西是最值钱的东西,严有鱼就是为了这些东西,本来他想拉我老汉一起分,可我老汉不干,他就……他就……把我老汉整死了,这些东西就成他的了。”
石云飞说:“你爷爷晓得怎么不去告他?”严进林说:“我爷爷敢么,如果去告了他,恐怕整不到他,爷爷也怕早被他弄死了。”石云飞的神情像听神话故事。严进林醉眼朦胧的说:“我爷爷解放前当过保安队副队长,原本是要被整成反革命的,是严有鱼手下留情,爷爷去告了不但没人相信,还有可能被他整死。”严进林的话说的石云飞目瞪口呆,严进林说:“严有鱼常说敌人反对的他们拥护,敌人拥护的他们反对,你说我怎么做?跟着他去拥护和反对么,老子偏偏就不,他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敌人,虽然我拿他没有办法,老子就是要做一些他不安逸的事情,让他龟儿生气,气死他龟儿才好呢。说实话,那天我也是看你们和我一样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