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被几个凶神恶杀的民兵,像老鹰抓小鸡似的叼在手中,反剪双手捆绑起往黄桷树上吊。 黄角树上吊着十几个大人,地面上有民兵在捆绑被抓去的大人,还有大人被反剪双手押往黄角树下。目睹这场景,石云飞不由得生出几丝恐惧来。细想自己并没有干坏事,却要无端遭受惩罚,几丝恐惧变成了无比的愤恨。
仇恨的种子在生根发芽,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国民党真能再回大陆,老子一定去求国民党,杀死你们。正当石云飞恨的咬牙切齿时,突然听见往树上挂他的民兵哎呀了一声,快要搭上树的绳子滑了下来。接着,抓着他反绑在背后的手的人也哎哟一声,丢下了他的手去摸自己的脑壳,摸出一手的血来,随即惊慌失措的大声喊:“哎呀不得了!不得了!阶级敌人开枪了!”
当人们发现那小孩儿,发现了是那个和石云飞差不多的小孩儿,用弹弓在打那些捆绑吊他上树的民兵。那瞬间,石云飞不知道对那个小孩有多佩服,油然升起一股感激之情。后来却听有人说他是严有鱼的儿子,这有些让石云飞不明白了,儿子怎么和老子作对?石云飞对他的心情很复杂,既感激他又在心里恨他,感激他因此免了吊上树的痛苦,妈妈也因此逃脱了被吊到树上的厄运。恨他,是因为他是严有鱼的儿子。
二
没想到在改土连,石云飞见到了这个曾经帮助过他家的男孩子。他原来也是荔枝村的人,老汉死了以后,妈妈嫁给了严有鱼。后来随妈妈去了五星,认识他的人喊他大烟杆,听说原来他老汉姓赵,他原来的名字叫赵朝林,妈妈改嫁的时候他还小,随即改了名叫严进林,他还有个弟弟人称小烟杆,原来的名字叫赵朝国,后来改名叫严进国,听说赵家还有个女孩子,石云飞不认识。石云飞对严有鱼恨之入骨,知道严进林是严有鱼的继儿子,心里便升起了几丝隔膜,原本的感激之情也减少了许多,时常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能和他走的太近,因为他是仇人的儿子。
云行有和严进林严进国常给人们胡乱吹嘘,说城市里发生的奇闻怪事。每当这时候,石云飞总是坐在一边独自读新华字典,有时也看小说。一天听严进林说:“城市里正搞文化大革命,市长区长还有学校的校长全遭红卫兵批斗。当官的全被弄来啄老壳,戴上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走资派三个大字,斗得哈Bī龊龊的……”
石云飞从报纸和广播里知道,为了防止走资本主义道路,防止中国成修正主义,防止中国改变颜色,整个中国都在搞文化大革命。一些大得不得了的干部,国家主席,曾经南征北战的元帅,一些省长市长,石云飞不明白中国到底怎么啦?石云飞不相信,那些将军元帅会是广播报纸上说的叛徒特务走资派。如果他们真是坏人,中国的革命能成功么?这只是石云飞心里想的,却不敢也不可能对别人说。至于谁当省长谁当市长,谁当革命委员会的主任,与他没多大的关系。他只担心母亲和自己这一家人,别被牵入革命的旋涡,就谢天谢地了。
三
改田改土民兵连,名字响亮。实际上是各生产队抽调出来的年轻人,龙蛇混杂。大队选择一个荒山坡,响应号召学大寨,云造梯田,应付上面来人检查。做的是一些难见效益的活路。至于以后能种出什么庄稼,这和来干活的人无关。来干活的人干了活得不到效益,工分还要回各自的生产队分配,来干活的人许多都是磨骨头养肠子混工分。
除了为数不多的积极份子,没几个人自觉自愿的拼命干活。都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懒一点的连钟也不想撞。盛成厚是很少来工地站一站的。只江惜河很带头。只要休息和上班的钟点到了,就自觉自愿的去摸到手锤錾子,叮叮当当的敲起来。有人见江惜河开始干活了,也只好跟着去,有的人就不以为然,谈天吹牛晒太阳,像不知道该干活了似的。江惜河只是自己做,不喊别人,即使他喊,很多人也不会听他的。
干部们没有办法,就给每个组队规定任务,采石组的人三个石头算一个工。只要你开采出三个石头,你就可以得一天的工分。一日,民兵营长盛成厚,来验收严进林他们班开采的石料。严进林跟在他后面,点完石料后盛成厚走了。严进林招呼大家说:“别干活了!别干活了!我们可以玩耍三个月了。”大家不明所以。
严进林说:“狗日的盛成厚不识数,他从一数到一百,一百以后就有一块加十。一百一,一百二,一百三的数。一千以后又一千一,一千二,一千三……数了三千多块出来,我们三个月的任务都完成了。你说笑人不笑人。”采石组的任务完成了,战士们不再开山采石头。每天还得按时来,做完早请示后就分散开来晒太阳。谈天说地吹牛皮,只等收工的哨子响了就蜂拥下山。
四
说起民兵石云飞算是滥竽充数,按照农村社会阶层的分析,他连参加群众专政大军的资格都没有,哪里还有资格当民兵。自从纲举目张狠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