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会场设在复元寺小学的操场上。前半场坐的全是学生,人民公社的社员站在两边和后面。会场气氛紧张严肃,到处是背着老式步枪的民兵。主席台设在校门口,主席台两边的两根大黄果树上,横挂着一条条幅,上面写着“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十个大字。台上坐着大队干部,张国全,盛月桥,莆妖言,盛成厚神气活现的坐在台上,张猪儿跑上跑下的张落开水,扩音器里播送着“社员都是向阳花”的歌曲。
盛成厚来到扩音器前,歌声停了下来。盛成厚说:“斗争大会现在开始,把阶级敌人押上来。”话音刚落,几个背枪的民兵从学校大门里押出三个人来。走在前面的是扬海云,胸前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新富农”三个黑字,后面的是王学忠,他的胸前挂的牌子上写着“坏份子”三个黑字,走在后面的是一个妇女,胸前挂的牌子上写着“蜕化变质份子”,当她抬起头来时,人们才看清她是杜尹霞。“哇……杜乡长。”人群起了轻微的骚动。
民兵让三人低着头站在主席台边缘。盛成厚待三人站好后又说:“现在请治保主任莆妖言讲话。”莆妖言来到扩音器前,清咳了几声嗽,喝了一口水,拖长了声音说:“我们……和你们,都是一家人,乡里……乡亲的,你知我识,这些年来……没分敌我。现在要分了。他们……”
他指了指台前站着的三个人说:“是国民党蒋介石派来的……哦…不对…是国民党将介石留下来的。是专门留下来搞破坏活动的……阶级敌人,你看王学忠,他两个哥哥都跑到台湾去了,他留下来干啥子?肯定是……搞破坏活动的。我们要随时提高警惕。表面上看起来……我们这个地方是平静的。但是阶级敌人,一定不会甘心他们的失败,必定千方百计进行破坏。要保住我们的红色江山……不容易呀。地主富农不整啷格得了,你看新的富农又冒出来了。扬海云靠剥削一个小长工,修起了那么漂亮的房子。一些老干部不注意自己的思想改造,也蜕化变质了。搞什么三自一包,四大自由,走资本主义道路。还有一些坏分子搞投机倒把,盗窃集体财物。现在开展清理阶级队伍,就是为了保卫红色政权,现在让大家揭发批斗。”莆妖言讲完了。
盛成厚站出来说:“闻六儿揭发批斗。”闻六儿战战兢兢的走到主席台扩音器旁,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说啥子呢?”他转脸望干部。盛月桥从座位上站起来说:“给你讲了恁么大半天,讲啥子你还不晓得?讲扬海云怎么剥削你的。”
扩音器里响起了闻六儿战战兢兢的声音:“外公外婆死的时候,我只有十岁,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扬海云叫我到他屋去搭伙,每一个月的粮票交给他,饭在他家吃,自留地由他种,我人小工分少,每个月的工分钱只有一二块钱,伯母不要我的钱,叫我留起打零用,没有想到她被大火烧死了。
那一年我们真惨,晚上没有多的铺盖,冷起来没有办法,三个人挤在一起,把蓑衣也拿来盖起,稻草也成了我们的铺盖,扬伯伯从没有让我饿肚子,我不知道他们收留我就叫剥削,早知道这样会害扬伯伯,我就饿死也不会上他们家去,害……”
“停……停……停……”一个三十几岁满脸大麻子的人抓起了闻六儿面前的扩音器,转脸对盛成厚说:“把这个娃儿弄下去!弄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群人,为首的就是这个大麻子。“严书记。”有人认识他,原来这人是新上任的党委书记严有鱼。
“你们这叫什么?这叫斗争大会吗?这简直是给阶级敌人歌功颂德。你看……你看,这也叫斗争大会!?一点火药味都没有。来人!把这三个家伙跟我捆起来吊起!”严有鱼话音刚落,立即跑上来几个人,把扬海云,杜尹霞,王学忠五花大绑,然后吊在了黄果树上。
严有鱼对那些大队干部说:“你们大队才三个坏份子?你们的阶级斗争觉悟到哪里去了?你们大队近五千人,按百分之五计算就有二百五十个坏人。你们一定要加大打击力度,你们这也叫斗争会,难道还要给他们讲道理吗?好人打坏人,坏人该着打。地主富农就是我们的打击对象。我们现在是要狠狠地打击他们。不但要在精神上,而且要在**上给他们以沉重的打击,打死一个少一个。你们知道我是从五星调上来的。五星的地主富农,老子咳嗽都要吓得他们全身发抖,老子乜斜他一眼他们都要打个冷兢。老子盯上哪个必定吓得他尿裤子。”
严有鱼对莆妖言说:“把你们大队的所有地主富农都挵到台前来。”莆妖言说:“有些岁数大的没有通知他们开会。”严有鱼说:“你看你们搞些啥子明堂。派人去抓,凡是有口气的都要给我抓到这里来。把会场里的地主富农给我全都捉到台子上来。”
盛月桥问道:“富裕中农抓不抓?”严有鱼说:“富裕中农目前暂时是还是团结对像,可他们是两面派,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稍不留意,富裕中农就会倒向敌人那边去。我们要密切注意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发现有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