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健迟疑不决地走到陶凤山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夫子有何教诲?”心里不觉呯呯打起鼓来,心道莫非恩师认出我来?不禁有些羞愧
陶凤山上下打量打量他微微一笑道:“你是初次来听我讲经吗?”
天健努力镇定着心神,字斟句酌地说道:“夫子大名,晚生早就听说,此次路过,方才过来一见夫子风采。只是迟至今日方亲聆教诲,可晚生愚昧,不得要领,尚请夫子恕罪。”
老夫子笑道:“老夫陶凤山,杏园开讲以来,你是第一个听讲睡觉之人!”
天健心内暗自惭愧,自己幼年确曾拜这陶凤山为师,一手字也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父皇又在朝堂之上公开说自己乃是这陶凤山弟子,如今只怕天下读书人都知道了!真要让众人发觉自己身份,那可太难堪,只怕钻到地缝里去也不能免去这份尴尬。
只听陶凤山道:“或许是你心不在此,你跟我来。”
天健微做迟疑,随即跟上。
旁边众人既艳羡又不平,看着天健的目光道道不忿。尤其是方才帮他“锥刺骨”的连屏秋月,从他身旁走过时,轻轻哼了一声道:“绣花枕头!”
一缕幽香从天健身旁如清风一般掠过,天健心中一动,看看连屏秋月正要说话,只听陶凤山回头朝他招手道:“后生家,你过来。”只得快步跟上。
天健跟着陶凤山走到书院内厅,陶凤山坐下来,上下打量打量他,慢慢问道:“我看小哥天资聪颖,浑身上下自有一股秀气透出,如何听不得老夫讲经?莫非你志不在此?你且说说,你想学什么?”
天健看看老夫子灰白头发,想了想道:“我……我没什么特别想学的。”
陶凤山又仔细看看他,半天方说:“你且走几步让老夫看看。”
天健不知他目的何在,生怕被他认出,便故意别着腿脚来回走了几趟;陶凤山又围着他上下打量,忽然脸色一变,沉吟半晌方道:
“老夫眼光从未错看过人,莫非这次你要让老夫出丑?小哥是哪里人氏,叫什么名字?”
天健答道:“晚生……召冉人氏,姓……姓田名健。”
陶凤山眼光一闪盯住他道:“田健?田健还是天健?”
天健急忙解释道:“晚生是田地之田。”
“这小伙子跟我那弟子有些相像,只是灵秀不足,皮肤稍黑,莫非天下真有这等奇妙巧合?”陶凤山眼眉一扬,突然上前抓住天健双手,抬起一看,见他手心中手纹纤纤,并无特异之处,这才平静下来,微微念诵:“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小哥,你父母给你取名字可是这意思?”
天健低下头来,有些羞愧:“是,可是晚生不争气,对读书不上心,学问总是上不去。”心中暗自惭愧,今天骗了恩师,只怕以后还要多费口舌来解释。原来他怕因手心中的奇记会让陶凤山认出他来,故意把双手中的日月形红痣给掩去。
陶凤山笑道:“那不是你不争气,而是教而不得其法。你家在天京,以前所从之师是哪位名家大儒?”
天健字斟句酌地慢慢答道:“晚生……晚生……嗯……晚生除了幼年读过几年蒙学,未再拜师进学。”
陶凤山又上下打量打量他,走到书案旁:“你来写几个字让老夫瞧瞧。”
天健微微迟疑一下,还是走到书案旁提起笔来:“请夫子出题。”
天健先是怕陶凤山从笔迹上认出自己,继而一想,十年没再相见,这位老师虽然衰老不少,但精神依然健硕,自己更是从一懵懂小儿长成翩翩少年,相貌自然变化极大;陶凤山书法天下驰名,学习模仿他书法之人不计其数,自己即使写出来,他也不一定认出。
陶凤山稍作沉吟道:“就以今天之事为题。”
天健微一沉思便提笔疾书,片刻间写就:“夫子请赐教。”
陶凤山近前,先看他书法:“哦,你也习得是老夫书体?”
天健笑道:“是,晚生素来景仰夫子,所以学了夫子法书,只是晚生愚昧,只学得皮毛。”
陶凤山拿起他写的这页纸,捋须吟诵:
“夫子杏坛讲书经,末进台下梦周公;黑甜乡中锥刺骨,笑煞旁边蝎子精!”
念罢回头看看天健,哈哈大笑起来:“笑煞旁边蝎子精?哈哈……,你……你……哈哈……,你也太刁钻了些吧?”
天健摸摸屁股道:“那人下手也太狠了,晚生现在还痛得很呢!”
陶凤山大笑一阵,看着天健点点头:“你心思机敏快捷,应变巧妙快当,只是有些荒诞不羁;所做此诗虽然不雅,倒有些才情,嗯,依老夫看来,你之一生,若入正道,前途无量;若入歪门,那就会……就会……”沉吟一下,神色庄重地看着天健道:“老夫问你一句,你想不想跟老夫进学呢?”
天健心内暗笑,口中答道:“晚生自然愿意,只怕本性愚昧,给夫子添乱。”
陶凤山笑道:“老夫只怕不得英才而育之!田健,你今后就在此随为师习学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