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筢子和老少爷们儿们听阴阳先生这么一说,不由得都互相瞅了瞅,望春娘咋的就这样不恋家了,今儿夜里没了,明儿将晌午就要出殃魂了,她的殃魂在家就这么两天?
“不是她不愿意在家待着,是明儿未时那边就开始点她的卯了,她能在这个家里待着?她要是恋家在这儿耽误了,那边儿会惩罚她的,刀山油锅的,那就受罪了。”阴阳先生见牛二筢子和村子上的这些人很纳闷儿,笑了一下说,“待会儿咱们去地里看看,给她找块儿有风水的坟地。她这个人是有点儿不恋家了,明儿未时出了殃魂,晚晌酉时要出棺下葬。”
阴阳先生的话不光让牛二筢子吃了一个大惊,也让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们吃了一个大惊,更让望春姥姥家来的那些人吃了个大惊。从望春娘的殃魂离开这个家到出棺下葬,中间就隔着一个时辰。再说了,望春和望夏明儿也赶不回来呀,这娘死了,亲生的儿子都不在跟前送葬,咋的也不是个说道儿呀!
“先生,你看能不能再定个出棺下葬的日子,明儿下葬,怕是两个儿子赶不回来呀。”牛二筢子瞅着阴阳先生,央求着说,“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在外面呢,就算是他们这个时候往家赶,怕是明儿也赶不回来。”
阴阳先生摇了摇头,说:“再定个时辰倒是成,不过对子女不大好啊。”
牛二筢子一听阴阳先生这个说法儿,心里一个哆嗦,马上回头看着望春姥姥家的来人,征求着问望春的大舅和二舅:“这事儿你们哥儿俩看是咋的一个想法儿呀?”
“都依着先生说的吧,这事儿咱们也不懂。”望春的大舅回了牛二筢子的话,说,“我姐走了就走了,咋的咱也不能有啥子妨碍着子女。”
“那就明儿出棺了?”牛二筢子自己也说不明白了,自己这句话说得是不同意望春的大舅的说法儿,还是舍不得望春娘明儿就给永久地埋到地下了,或者是为望春和望夏两个怕是明儿赶不回来给他们的娘送葬感到不安了?他瞅着望春的大舅,沉了一阵儿,回头向阴阳先生说:“先生,就依着你的说法儿,明儿酉时出棺下葬吧。你看着还需要些啥儿,我这就安排着人去准备。”
“马上就午晌儿正顶了,待会儿我到地里看看,给她找块儿有风水的阴宅儿。我给她的阴宅定了向之后,你找两个至亲的人在那儿看着别给啥子动了向橛子,万一给啥子动了向橛子,风水就走了。明儿早起辰时出去打墓穴,要在巳时打好了,这样,四周围的风水都会往她的墓穴里走,以后虽然不能咋的让子女大富大贵,也能保佑子女平平安安。”阴阳先生向牛二筢子说,“着手让人准备十根儿柳树橛子去吧,待会儿就该用上了。”
牛二筢子马上就安持着让人去外面准备柳树橛子。
院子里找来的两个木匠师傅一听要明儿酉时出棺下葬,不由得心里都咯噔着互相瞅着,这活儿也太急了,这树刚刹倒,还没撕开成板呢,就是现在撕开成板了,要在明儿酉时之前把棺材赶出来,就是毛着做活儿,两个人也够呛能赶得出来。他们马上找到了牛二筢子,说这活儿太紧了,要不现在着人拉着这三棵大桐树去驴堆儿集上用带锯把它们撕开了,他们跟着当场画线。另外,他们要求牛二筢子再找上两个木匠师傅过来,这样人手多了,活儿就能赶出来了,还能把活儿做得细乏些。
牛二筢子只好央着人再去找两个木匠师傅来,要望秋开着自家的小四轮子拉着刚刹倒的三棵大桐树和两个木匠师傅一道去了驴堆儿集。
望秋去了驴堆儿集,家里这些需要晚辈做的事儿一下子都落到了小米的身上。虽说春梅也在了,可小米舍不得让春梅去应酬这些,因为她担心着春梅的身子,春梅怀着的是豆子哥的孩子,是老黄家的后,就算是自己多张罗着累些,也不能让春梅累着。
院子里的大灶上,两个从驴堆儿集上请来的胖厨子师傅也忙活得不轻,先煮后煎,再炒再炸。所有的荤素都是刚准备出来的,就算是白事儿上的菜色不是那么太讲究,将就着也得弄出点儿花样儿来吧。
倒是院子里的孩子们,满院子里的追吵打闹,好像这个家里在办啥子喜事儿似的,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不幸和悲伤来。好在人们并不介意这些孩子的吵闹,有事儿的忙着手里的事儿,没事儿的在一起说着些人生无常的话。尽管他们也知道人生无常,说不准哪天会轮到自己头天晚上脱了鞋子上床闭眼睡觉了,第二天早上就睁不开眼穿不上鞋子了。但是,哪怕就是这样,扛在他们肩上的一家人的日子还得他们拼了命地去操心,拼了命地去扛,拼了命地去拉。他们很明白,庄稼人靠的是那几亩地活命,不拼了命地去持弄那几亩地,一家人的日月儿就没好过的了。对于他们每一个人来说,今天看到的不光是望春娘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也看到了自己有可能会在哪一天也像望春娘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虽然有可能会是这样,但是,要为一家人操的心还得操,要为一家人扛起来的日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