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羊汤呵斥别人,有人就要饿着被别人呵斥。那种剧痛攻心的感觉,直到现在他还记得清清楚楚。这时候是旭达罕走过来先在他身边跪下,旭达罕是个好王子,不挑剔,不发怒,从不惹人生气,可是旭达罕跪在他身边,默默地拉拉他的袖子。终于贵木和他一起跪了下去,金帐宫的人冷眼看着他们两个,天就这么黑了,旭达罕默默地跪在那里看着前方,星辰升起在他头顶。
旭达罕最后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已经冷了的馕递给贵木,贵木抢过去啃着,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而旭达罕依旧默默地看着前方,一句话都没有说。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贵木狠狠地抹着眼泪问他。
“我们现在跪着,总有一天会站起来,”旭达罕轻声说,“还有我是你哥哥啊!”从那天夜里,贵木一直都相信,这个哥哥终究会像他小时候说的,带他一起站起来。
对面的阵势闪开一个缺口,比莫干提剑而出,跃上雪漭的马背,几个剽悍的家奴手持着皮盾遮护在他左右,剩下的也都顶盔掼甲,高举火把,约束着胯下躁动不安的战马。
“旭达罕,你血口白牙,想要诬陷哥哥么?”比莫干遥遥地指龙牙旗下的旭达罕。
如同刀锋相对,阵前是一触即发的格局。比莫干帐下伴当连同家奴只有三四百人,旭达罕带的是他一手训练的“龙牙轻蹄”,百余人的轻骑本来不足以威胁比莫干,比莫干也就不太上心。可是这个特殊的时机,训练有素的轻骑兵在成立发动,就不是他的家奴可以相比的了。
“大哥为什么这么说?”旭达罕的声音冰冷的没有起伏,“阿苏勒失踪,在北都城里,人人都有嫌疑。九王已经带兵搜了我的帐篷,我身为王子,就对北都的安危有责任,我不过是要看看你的帐篷,你骑兵阻拦我,是帐篷里有不可告人的事情么?”“旭达罕,你想折辱我?要搜,可以!你让九王来,让木亥阳来,但是你们兄弟不行!”“既然不是你做的,有什么不能搜的?搜不到,最多我在父亲面前谢罪。大哥若是要搜我的帐篷,我也打开寨子的门,随便大哥搜。大哥现在不让搜,是要把什么东西移走么?”“我说过,我不怕搜,但是朔北血的卑鄙杂种不可以!”比莫干被激怒了,“一个下贱的奴隶也可以搜,就是你旭达罕,今生别想踏进我的地方!”“既然大哥这么看不起我,”旭达罕低声说着,忽然提手抄起了马鞍上那柄横磨双刃剑,“那么就不要怪我也不顾大哥的脸面了!”他忽地举剑暴喝起来:“杀上去,都给我擒了!反抗者,杀!”贵木呆了一下。他们杀气腾腾而来,只是想搜比莫干的寨子,却没有想到真的会有冲突。听到“杀”字的命令,龙牙轻蹄的骑兵们也怔住了。
“杀!”旭达罕神色不变,高高举着他的剑。
他带动战马,一骑当先直冲了出去。贵木咬咬牙,压下了所有犹疑,也猛地拔出腰刀,高喊了一声:“杀!”龙牙轻蹄的骑兵们一起拔出腰刀,骏马长嘶,破闸之水一样冲了过去。
“我我们怎么办?”铁由变了脸色。
比莫干的脸微微扭曲起来,也拔了战刀:“杂种!早有杀了我们的打算吧?抓着一个机会,就忍不住了。终究还是小看了这条草里的蛇!”他高举战刀大吼起来:“上!给人踩在头上了,还能忍着么?”武士们的血勇被激发出来,无端被攻击的耻辱令家奴们暴怒起来,他们的脸色早已涨得通红,握着战刀的手滚烫滚烫。
“杀啊!”所有人一起举着刀暴吼。
藏身在帐篷中的文士把帘子微微掀起一丝,看着远处两拨火把挥舞,数百点亮光在夜空下分外地耀眼,喊杀的声音滚滚而来,还有羽箭的尖啸声、哀嚎声、战马的嘶吼声,两拨火把汇到了一处,仿佛蛮古荒凉的黑色大地上,有一只巨大的浑身闪光的巨兽在起舞。惨烈的拼杀在远处看去,竟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真是乱离之世啊!”他放下帘子,低低地叹息了一声,盘膝坐下,把酒罐举到了嘴边。
49、手足相残
长刀狠狠地斩问一人的面目,猩红的血随着刀拔出而喷涌,溅了贵木一身。他甩开马镫起脚把那具尸体踹下了马背。
他狂吼了一声,满脸鲜血提着战刀四顾,寻找着下一个敌人。眼前几百人混战的场面,放眼所及无不是挥刀砍杀的家奴和轻骑,战马鼻孔里喷出的热气混在一起,在干冷的夜里带着一股异样的湿热,中间混着浓郁的血腥气。
身后有马蹄声急速逼近,贵木腰刀转成反手,返身的斜刺出去。他的老师是木犁,刀术中积累了战场上怪异的杀法。木犁支持比莫干,却不在刀术上对贵木藏私,这一刀“背棘”据他说从不曾在战场上失手。
手中猛地传来震动,贵木一惊,那一刀竟然被架住了。金属的刮擦声刺耳,表示那个对手的刀还缘着自己的刀刃反切上来。
“去死!”贵木震怒。
他膂力过人,长刀一震猛地把对手的刀劲卸开。战马不及转身,可是他自己一拧腰,硬生生在马背上翻转过来,长刀带着旋转的腰劲砍杀出去,这是木犁刀术中最威猛的一式“转狼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