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下跪,表示比试已然结束。
他恢复得那样迅速,以至于他以为那个含糊不清的称呼不过只是他的错觉——
一如那一刹他看到的云焕脸上的表情。
然而,多年之后,受尽刑求的人嘴里重新吐出了这两个字。
那一刻他才确定:在这个人的生命里、的确存在着一个极重要的人——可是……为什么在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却是如此痛苦?
“这种时候不能叫醒他。”飞廉叹了口气,然而看到对方的状况良好,也是心里大大安定,他扯过了柔软的羽被,想盖住对方露在外面的手——
忽然间,他的动作顿住了。
从背后看去、明显地看到他整个人都忽然一僵!
“怎么?”明茉低呼。
飞廉没有回答,只是俯下身静静审视着沉睡的人,浑身渐渐发抖。
“这……这是……”他从咽喉里吐出一句断续的低呼,踉跄后退了一步,不可思议地看着沉睡中的人,忽然间觉得全身没了力气,扶着床榻缓缓跪倒,肩膀剧烈地发着抖。
“怎么啦?”明茉吓了一大跳,用更大的声音问,抢身上前。
然后,她也怔住了——
飞廉缓缓松开了云焕的手:只是轻轻一握,那只手上却清晰地留下了五个凹陷的手指印!肌肉松软地塌陷下去,那样的可怖,仿佛是捏在了一团泥土上。
“怎么……怎么回事?”她脱口惊呼,“你怎么用这么大的力气!”
飞廉没有说话,只是拼命咬住了牙,仿佛极力克制着某种冲动。
“不怪飞廉少将,”巫真终于开口了,淡淡地看着他们两人,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我弟弟的身体,已然全部崩溃了。”
她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着云焕的手,移回了被子里。
——然而,即便是如此轻柔的动作,依然在他的肌肤上留下了凹陷的印记。
他身上的肌肉,竟已然如败絮一样毫不受力!
“他……他的手筋……是不是……”显然刚才看到了什么,飞廉用手撑住膝盖,努力让自己的话语不因为激烈的情绪起伏而颤抖,“是不是……是不是已经……”
“是。”巫真静静地回答,“手筋脚筋,手肘和膝盖的肌腱,都已经全部被切断了。”
“啪”,明茉怔怔站在那里,手里药囊砰然落地。
飞廉的肩膀渐渐发抖,挣扎:“可……可表面上,并没有伤痕……”
巫真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对辛锥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先剥离了表皮,用极薄极快的刀割断了筋脉,然后把皮肤盖回去。这样,表皮愈合后就没有丝毫痕迹留下。”
“……”明茉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呼吸都为之停顿。
“哈……”巫真的身子也出现了颤抖,忽地冷笑,喃喃,“我弟弟是那种会隐藏痛苦的人,他什么也不会说——所以在我每次去探看他时,还以为他真的受到了关照!一直到、一直到我把他带出来时,才发现他已经……”
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不可承受的事情,她身子一晃,几乎昏倒。
明茉迅速抬起手扶住了她,却在一瞬间发现圣女的颈中雪白的肌肤竟有多处淤红,新旧交叠,形状可怖,仿佛是长时间地受到过某种虐待。
聪明的贵族少女瞬间明白了什么,泪水随即涌出了她的眼眶。她紧紧地伸出手拥抱了这个冰雪一样的圣女,一连串的泪水落在对方单薄的肩头。
一直冷静淡漠的巫真在她怀里不停颤抖,拼命咬着牙克制自己。
“是辛锥?”飞廉的手渐渐握紧,一贯温雅的眼里流露出杀意,一字一句地发出低沉的问话,“是那个家伙干的么?”
他轻轻托起了沉睡之人的手,那只手软弱无力的有如婴儿。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讲武堂里的同窗岁月,想起了出科考试时那一场搏杀。记忆中,这只手是灵活而坚定的,可以挥出天地间最强的一剑、光芒闪耀如白虹贯日。
然而……如今,竟然被一个恶毒的爬虫摧毁了么?
他霍然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喂——你、你要干吗?”明茉被这个温文尔雅的人眼里的杀机给吓了一跳,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下意识地试图去阻拦。然而对方只是一动手指,就把她拨到了一边。
“没你的事,明茉小姐。”飞廉头也不回地冷冷道,“你该回家去了。”
云焕,你等着——我将把那个人的头颅提来,放在你榻前。
好让你醒来后、第一眼就能看见。
“飞廉少将……”巫真云烛仿佛也知道他要做什么,挣扎着起身,在背后发出了微弱的劝告,“你不能就这样去刑部大牢,如果你杀了——”
就在这一刹那,她的话中止了——
因为同一瞬间,床上一直沉睡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所有人一时间都停止了举动,回头看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