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刘基他们把酒言欢,一直到了深夜才结束,夜已很深,侍从提灯引路,张无忌回到住处。却是郭惠匆匆迎出来,埋怨道:“你怎么才回来?”
张无忌反问:“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还睡呢!”
郭惠说,“宁莲姐姐病了,你怎么不回来看看?”
“唉呀,太忙。”
张无忌说,“不就是肚子疼吗?我已叫人找医生了。”
郭惠说:“你快去看看吧,还哭呢。”
“怎么了?”
张无忌问。
“流产了!”
郭惠说,“是个男孩呢,多可惜,再有一个多月就成人了。”
“啊?”
张无忌大惊,没想到郭宁莲好不容易怀上,竟然流产了,当即三脚两步向宁莲房中奔去。他好不后悔,她都有四个月身孕了,却远征安庆,一定是动了胎气。郭惠在后面叮嘱:“你多赔个不是!”
推开房门,见郭宁莲脸色苍白躺在床上,七巧在忙着端汤端水,一见张无忌进来,便悄悄退了出去。
张无忌把门关严,走到床前,柔声说:“我给你下跪,行不行?你千万别生气,坐月子生气是要坐病的。”
郭宁莲非但没发作,反而拉住他一只手,问:“你不怪我吗?我这么没用!
这么多娘子都生得顺顺当当,我生一个还没保住。最可惜的是,怀的还是男孩……”
张无忌说:“这怎么怪你?要怪,都怪我太宠着你了,安庆一战,无论如何不该让你上阵去厮杀的。”
郭宁莲说:“上阵前,我本是给徐达送信的,正赶上俞通海攻安庆失利,被徐寿辉部将赵普胜追杀败走,我赶上了,能不助一臂之力吗?”
张无忌说:“我今天是准备你发雷霆万钧之怒的,你今天却这样体谅我。”
“你别得意。”
郭宁莲说,“你今后是不是不准我上阵了?”
这是她最担心的。
张无忌说:“还用我说吗?”
郭宁莲说她是闲不住的人,一听到战鼓声,就想跃马挺枪。她说,这样好不好,我们来个君子协定,一旦扫平各路群雄,天下一统,她就马放南山、刀枪入库。
张无忌说:“若没有那一天呢?”
“那也没什么,最多我不生育。”
她说有马秀英一个人生就够了。
二人都笑起来。张无忌拿起汤匙喂她糖水喝。
郭宁莲一口口喝着,说:“你若能常常这样喂我有多好!”
张无忌说:“那你不该嫁我。嫁到平民百姓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能天天守在一起尽享天伦之乐。”
郭宁莲问他,和徐寿辉快有一场大仗要打了吧?
张无忌说,这徐寿辉现在是兵多将广,野心很大,自称汉王了。
郭宁莲说:“你还没称王,他倒先称王了。你不是有刘伯温了吗?还怕徐寿辉吗?”
张无忌说,再好的计谋也要一刀一枪地打天下。
郭宁莲问他这个刘伯温怎么样?真的像说的那么神吗?
张无忌说自己原来想先攻张士诚,先易后难,刘伯温却主张先搬大石头,小石头就不在话下了,他是对的。
郭宁莲问:“你不是说过得一个刘伯温等于得了一半天下了吗?”
“这当然是溢美之词。”
张无忌说,“不过这人确是非凡之才,只是为人苛刻一点。”
“你说苛刻我倒想起来了,”
郭宁莲说,“听说他看你题了礼贤馆的匾,把你挖苦得没个人样了?”
“你怎么知道的?”
张无忌说。
“我有耳朵呀。”
郭宁莲说,“他也欺人太甚了,他又不是太上皇,你不能容许他这样诋毁你,时间长了,别人会看轻了你。”
张无忌说:“人有能耐,总是狂傲。现在是我求他,就得忍气吞声,不管怎么说,他是在为我谋划,为我打江山啊。”
天上月牙弯弯,繁星满天,轻风扫过湖面,像碎银在闪光,岸边苇荻飒飒作响,除了上夜的兵丁走动,园子里静无人声。
张无忌从郭宁莲房中出来,深深地吸了口气,正要去议事厅与刘基再讨论如何破徐寿辉的事,听见有脚步声从假山后响起,张无忌有意躲进了一株银杏树阴影里看个究竟。
他看见一个人影前瞻后顾地走走停停,拐到了后进院子,看来此人很熟悉府中情形,总能顺利地绕过上夜打更的哨位。
张无忌怕脚下出声,惊了那人,悄悄尾随而去。他分析,这人不大像窃贼。
走到后进院郭惠房前,那黑影走到窗下,蹲到了木槿树的黑影里。
张无忌也躲起来,他看到郭惠的窗上有灯光,人影在窗上晃动。
窗下那人学了三声青蛙叫,一扇窗子应声打开,探出头来的正是郭惠。
这不是里外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