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爷的话句句在理,饶是嘉靖诡计多端,一时也难以辩解,再看路逊,居然微微一笑,像是松了口气。他本就不想和慕容景轩动手,无论是胜是败,对他这个极度自负的人来说都是一种侮辱。
正好七王爷一番陈词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但他也不允许别人这般看轻自己,于是他把矛头指向了段晨浩,扬声道:“那么,你和我打。”
其实段晨浩的大名嘉靖也有所耳闻,能让严嵩倒台的人,又岂是个简单的角色?
段晨浩心里暗自窃喜,心想这路逊果然中计了。
他就是要让他与自己比武,好免去慕容景轩的危机。
这也是进宫前七王爷交代给他的任务——如果有人要想慕容景轩动手,他一定要全力阻止。
段晨浩走出筵席,对嘉靖道:“陛下,请恕草民冒昧,七王爷言之有理,这一战,请让草民代替慕容国主。”
嘉靖狐疑地打量着他,见他英骨玉面,丰神俊朗,儒雅风流之外又潇洒出尘,嘉靖眼前一亮,心中赞道:“好个出类拔萃的少年,竟然还尤胜路逊几分。”
段晨浩望着嘉靖,猜度着他的心思,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做。
嘉靖本来因为他打断了自己的计划而心中不悦,可是一看到段晨浩那熠熠闪光的眼睛,心里竟有一丝动摇,“你凭什么代替慕容国主?你这样做,又何尝不是僭越?”
段晨浩笑道:“只因为慕容国主是草民敬慕之人,草民的理想就是希望成为慕容国主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草民相信,任何一个人,都有权利为自己的理想而战。”
嘉靖忽然全身一震,眼中闪烁着一种别样的光芒——他似乎透过段晨浩的眼睛,穿过岁月,看到了自己年少时的模样。
当年的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满怀理想与希望的少年,然而残酷的现实,血色的帝都,伴随着从乌云深处降临的尘埃,将当年的他淹没,再也不见。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段遥远而干净的岁月,才是内心最为深切的向往和眷恋,而现在的自己,正在拼命地想要将过去遗忘,遗忘那生命中唯一一段纯白美好的岁月。
“好吧,你就为你的理想而战吧。”嘉靖忽然垂下了头,透过杯子里的酒看着自己的眼睛,沉默不语。
段晨浩向路逊微微行礼,对方也还他一礼,然后陡然拔刀。
路逊的刀法名唤“霸忍刀”,脱胎于孙劫余的“天劫刀法”,自身又融合了路王府的刀法精髓,可谓是自成一派。段晨浩听七王爷提过,路逊的霸忍刀,有“二明二快”之诀,讲求的是心明、眼明、手快、刀快。他的刀势,一招招都极为清晰,断无一般派术的纠缠花巧,如果伤在了他的刀下,你是绝对不会知道自己这伤是怎么受的,他的刀诀就只有四个字——教而后诛。
这四个字的口气极大,然而段晨浩虽神智他绝非浪得虚名,但心里却并不惧怕。
此时路逊已将刀拔出,那是一把精钢所铸的雁翎刀,他态度稳重笃实,持刀之势也全无花巧,但平平常常中,已经现出了一代刀法大家的风度气派。
段晨浩的剑路潇洒迅捷,路逊虽然是帝都里的王侯公子,但对这个武林侠少榜排名榜首的少年英侠也有些了解,在他面前轻傲之心大敛,一改狂疏,诚心诚意地说上了一个“请”字。
路逊双手执柄一揖,他与段晨浩站得不足两尺之近,已先感到他身上意气迫人,只见他喝了一声“咄”,右手刀起,从空而斩,直向段晨浩头上劈去。
这是刀式中最平常的一式“立斩”,就连一旁观战的载明都看得出,他悄声对七王爷道:“皇叔,这路逊的刀法传得神乎其神,可怎么看似这般稀松平常呢?”
七王爷道:“载明,你有所不知,你看,路逊的刀法是最为平直笃实的。他的刀路只有纵、横、上、下四路,都取意于直,他摒弃了那些花巧的招式,裁弯取直,他的刀法裁掉了多余的部分,因此也就变得更快、更准。”
载明若有所悟,看着场中局势,也觉步步惊心。
路逊这一招来得极为沉猛,段晨浩不及回击,只有横剑一架,两人相较,他力勇而锐,路逊力大而沉,兵刃“当”的一声相碰,段晨浩不由手臂一颤。
路逊第二招已转为横扫,段晨浩眉头一蹙——他自己出身逍遥天阙,所学剑术都是轻幻灵动的,而路逊却招招务实,与他巧捷的剑路大相径庭,颇有克制之效。
其实高手交战,不但凭借着个人修为,更重要的是机缘,就如段晨浩初次和孙劫余交手,并非他的武功高出孙劫余许多,而是他的心思和灵巧助他取胜。
而此刻情势一变,路逊把握先机,虽然他的功夫并未强过他师父,但也已到了不相伯仲的地步,再加上他步步紧逼,一时间将段晨浩压得死死的。
段晨浩起先还意存隐忍,欲图以清空之剑与之相对,毕竟他身在芙蓉园,还要顾及着嘉靖皇帝、文武百官,怎么都要给双方留一些颜面。却没料到路逊的修为如此之深,全不容自己发挥剑路中飘忽迅捷之味,而是把自己缠入一招招、一式式,刀刀见血、剑剑搏命的搏杀中。这样的当面勇斗,赌狠争先本也是路逊既定的战术。
他久闻段晨浩之名,得知他曾败了自己的师父,这次他不光要替自己漂亮地打赢一丈,更要替师父争回个面子。所以他才以己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