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兴正盛的嘉靖冷不防听得门外传来这样一个消息,心头一凛——太子朱载垕是他最为疼爱的儿子,对儿子的关切战胜了他此刻的冲动,于是他拢了拢衣袍,蓦然站起。
云霄公主依旧无力地躺在地毯上,静静地抬头看着脸色阴沉的嘉靖,帝王的眼睛就在那样近的上方,凝视着她。
“今天朕就暂且放过你。”嘉靖冷笑,眼神更加犀利,“但是你记住,总有一天,朕要得到你,你注定了是朕的女人,想逃也逃不掉。”
然后嘉靖转身,吩咐道:“敛枫,与我去钟粹宫。”
他夺门而出,随着那一声吩咐,黑暗的最深处有一个黑色的人影浮了出来,无声无息,仿佛一个没有重量的魂魄——那人正是上官敛枫,他的全身依旧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寒意,随着帝君的召唤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芳华殿的回廊里,就像一个幽灵。
嘉靖坐上步辇,龙驾逶迤而去。
上官敛枫跟在嘉靖身侧,临走前回望一眼,雾气润湿了他的眼眸,目之所见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无比。
他只看到窗影暗淡,仿佛一朵被焚灭的花。
嘉靖走后,云霄公主的药性却没有散去,她赤.裸地躺在地毯上,长发水藻一样披散,望着高高的穹顶,她忽然觉得有种溺毙的窒息感——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十年前,她只有十岁,尚未从当年那一场宫廷政变的惊惧中缓过来,又得知了父王与中原的皇帝签订了契约。当得知自己要被送入大明做质子之时,她竟然一口答应了。
父王和母后对她视若珍宝,她完全可以拒绝。然而,为了空桑所有的子民,也为了给父王解决一个难题,她毅然决然孤身入帝都做质子。
她还记得临幸前母亲的眼神,那般不舍,那般心疼,然而,她却只是给了母亲一句话:“我去帝都,就当是为了母亲赎罪。是我们对不起雪妃和妹妹,母亲的债,就让我去还清吧。”
当得知宫变的真相之后,她便下定了决心,远赴帝都,就当是以苦行来赎清罪孽吧。
她忽然有些羡慕起那个自己十分疼爱的妹妹,虽然她如今不知在茫茫人海的何处,但总算是逃离了一切的纷争。若然当年六岁的妹妹依旧是空桑国最为美丽的小公主,恐怕今日被囚禁在这个牢笼里的,就是妹妹了。
像嘉靖这样一头凶残的野兽,又怎能不对小仙子一般美丽可爱的妹妹动歪念。
她忽然喃喃地笑了起来:“若婉,你现在到底在哪呢?”
思汀走过来,将云霄公主扶起,泪眼嫣红,抽泣道:“公主,你……”
黑甜香的药力已渐渐散去,她的身体也有了一丝力气,“没想到他居然不再畏惧离合香了,我还要动动脑筋,想一些其他的法子了。”
她用披风住自己冰冷的身体,吩咐道:“思汀,我要沐浴。”
当帘子被放下、身体完全浸泡在温暖的水中的时候,她终于虚脱一般地闭上了眼睛,前所未有的疲倦袭来,她忽然间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在水里慢慢皱缩。
仿佛多么热的水,都无法温暖深入骨髓的寒冷,于是她只能紧紧地抱住自己,战栗地将身体蜷缩成一团。
还记得小的时候,一到打雷的时候,妹妹就做出这样的姿势,纵然什么都无法抓住,却还是能抱着自己,这样,恐惧和痛苦也可以减轻一些,如今看来,这方法果然奏效。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顺手打开了水池旁边的一个盒子,寒气丝丝溢出——那盒子里,赫然是一只通体雪白的蜘蛛,唯有两只眼睛闪着猩红的光。
云霄公主的眼中却丝毫没有厌恶之色,将蜘蛛拾起,放在了自己的手臂上,然后拿蜘蛛就一点点向上攀爬,在她的身体各处游走。
她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冷汗涔涔而落,濡湿了她弯翘的睫毛,唯有雪藕一般的双臂紧紧地贴着冰冷的大理石,十指都快掐入石头里,鲜血如花,零星洒落,染红了她贝壳一般漂亮的指甲。
良久,她才重新将蜘蛛放回盒子里。每次用完离合香,她都要付出这样的代价,让蜘蛛把离合香的气息全都吸走。那种疼痛和冰冷的感觉,已经深深地刻入了记忆,让她每次在睡梦中都会为之惊醒。
蓦然间,窗户开合的声音响起,转瞬又恢复了寂静。帘幕后,隐隐露出了一角黑衣,在水汽模糊的室内显得那样突兀,让她的心跳加速到了极点。
“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如果让别人发现了怎么办?”失去了一贯的冷静,云霄公主露出了一丝担忧的神色。
“没关系,皇上现在正在钟粹宫里守着太子,况且又有思汀在外守着,婉儿,你大可放心。”
声音里透着温柔和怜爱的声音,帘幕掀开,玄以劲装的少年缓步朝着浴室中心的水池走去。
云霄公主雪白的肩膀裸露在水面上,丝丝长发在水池中铺开,宛如盛开了一朵墨色的芙蓉,虽然池水温暖,然而她的神色却如同冰雪般清冷,一双纤纤素手合于胸前,而胸部以下的身体,则浸没在水中。
忽然间,大颗泪珠簌簌落入水中,她哭了,却没有声息,只有眼泪默默流淌着,仿佛在诉说着无人可以听懂的悲伤。
然后,她将整个身体都浸入了水中,背对着上官敛枫,声音脆弱如琉璃,“敛枫,你走吧,我……”
难以启齿的羞辱感让她的喉咙滞涩,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