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笑道:“公子定是初来洛阳,自然不知这吹箫之人,乃是我们芳华馆的头牌、也是这洛阳城的花魁,绿儿姑娘。见她一面,不仅要一掷千金,若是绿儿姑娘看不上眼,就是一掷万金也不顶用,而且想要见绿儿的人,排队也都从金谷园排到了白马寺,我看公子今日是要失望了,要不然换其他的姑娘如何?”当下挥起手绢,叫了几个少嫩的女子出来,围着段晨浩坐定,莺声燕语说笑起来。
段晨浩来这里并非寻欢作乐,看着这些女子虽然光鲜,好如花团锦簇,却都是浓妆艳抹,言笑谈吐无不透着虚假,心中厌烦,便寻思赶快抽身离开,自己再凭轻功悄悄一看那吹箫的究竟是何人。
正当他起身欲走之时,楼上却突然传来一个飘渺的声音:“刘妈妈,这位公子有趣得很,不妨让他上来一见。”
老鸨咯咯笑道:“公子,既然绿儿姑娘发话,我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你可真是有福了,居然得到绿儿的垂青。”说罢便连推带搡地将段晨浩带上了阁楼。
段晨浩好奇地步入阁楼顶端,只见一层浅绿色的纱帐,坠着雕花的玉坠,从屋顶笔直地垂下,纱帐之后,是一位绿衣丽人,乌发如云,环髻之上斜插着一根白玉簪,素衣清浅,一截粉颈纤细怜人。
那个女子此刻正垂首专心吹奏者一支玉箫,神态安详,如沐春风。见段晨浩上来,蓦然停止了吹奏,只是笑盈盈地看着他。
见对方只是一个寻常女子,虽然容色清丽,美貌无比,然而和云纤儿比起,却还是云泥之别。
段晨浩的心中闪过一丝小小的失落,淡淡地道:“抱歉,打扰姑娘雅兴,在下这就告辞。”
可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箫声再次响起,悠扬婉转,曼妙灵动,好似空谷落花,闲淡雅静,又如山涧溪流,伶俐奔畅。
段晨浩闻听箫声,陡然止住了脚步,他好想再听一会,虽然他知道吹箫的人,并不是云纤儿。
微风拂过,绿色纱帐猝然合上,帘幕后女子的身影更加飘渺,仿佛只是一缕隐藏在碧枝翠萝深处的水汽,随风幻化万象。
那箫声却宛如一个魔咒,瞬间便捕获了段晨浩所有的心神,让他将全部的心思都凝注在箫声里。又如低低的呓语,轻柔地掠过他的耳畔,让他仿佛再次听到了那一声柔柔的、充满依恋的呼唤。
他抬起眼睛,稀薄的日光中,他仿佛看见了之白色的蝴蝶飞向蓝天,双翼颤动,在空中托起了露水的重量。
段晨浩的思绪中再无其他,只有浓浓的箫声,绵长而悠远,宛如幽寂的钟,敲在了心底最柔软的部位。
那个雪衣女孩,此刻可还安好,她是不是还是那样悲伤,那样孤独?而我,又如何才能让她开心快乐,让她欢笑?
无数的疑问忽然随着箫声涌进了段晨浩的脑海中,他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觉得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原本精致的竹楼忽然像滴入水中的颜料,渐渐从他眼中淡去了颜色,连四周的墙壁,也仿佛随着水波扩散,扩散……
忽然,箫声不再悠扬婉转,一声尖锐的音符陡然一拔,段晨浩只觉得一阵刺痛,仿佛那音波化作了一条细小的蛇,钻入了自己的耳中,另他原本涣散的意识猛然一震,昏沉的意识中满是撕裂般的痛楚,他能感觉到,那条蛇正一点点进入他的身体,开始噬咬他心中最隐秘的伤。
帘幕后吹箫的绿衣女子,樱红的嘴唇勾勒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寒芒明灭,却始终盘桓着一种深沉的笑意。
段晨浩的思绪越来越混乱,眼前的景象越来越黑,什么也看不见了。仿佛有一个黑色的漩涡在他的脑海中急速扩散,疯狂地吞噬了他的意识。一股沉闷的窒息感如同雨前的闷雷,在他的胸口炸想,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四周空气的波旋似乎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震动,细微而不易察觉,然而这种诡异的震动,却时刻都在压迫着他的神经,让他陷入了漆黑的梦魇。
只有那缕细微清越的箫声,宛如夜色中一丝袅袅的水汽,从极其遥远的地方升腾而起,渐渐散开,无处不在。
谁家玉笛暗飞声。
段晨浩被箫声牵动,心绪更加哀伤,连脸上的惆怅,似乎都已经凝固。
他终究还是没有留住那一双洁白的羽翼,看着她,在自己的手中化为遍地尘埃。他一直都希望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她,虽然他知道那只是一种深切的怜爱,但仍然一心一意、不计回报地去守护着它。然而,它碎的时候,却是如此不留痕迹。
忽然,一声清凉的口哨声仔房梁上传来,宛如春雷乍鸣,打破了沉沉盘旋的魔障。也就是在那一刻,段晨浩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神智陡转清明。他霍然睁开眼睛,目光犀利而警惕。
与此同时,绿意女子的箫声陡然一顿,破碎成喑哑的颤音,如同繁花竟谢,骤然凋零。
“这就是传说中的血影牵魂萧吗?今日听来,也不过如此,原来都是些控人心智的下作伎俩。”屋梁上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婉转曼妙,恍若莺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