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面如镜气成冰,雾起雾去如游云;
瓦作龟背木是瓦,水中无月月自沉。
“我原先要带你们去的地儿就是古时用来祭祀的。”哈得兴突然来了劲头,“我家先辈人告诉我们说,那里遍地参娃、灵芝、虫草、榛蘑,是个宝地儿。”
“那说不定就是满人的祖祭之地,也是这风水宝局的另一道口子。”鲁一弃说这话是带点安慰的意思。
“也是噢!我们这么走一圈,其实路线上是绕了个弧线,这峡谷的另一端离我们没改线儿时踏的木巷(林中小道的意思)其实奔不出多远。”柴头好像突然省悟了什么似的,一幅后悔惋惜的模样。但是谁都知道,老林子中,做柴头这个行当的人,说话最不靠谱。所以没人搭理柴头,让他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去。
天色暗了下来,鲁一弃的心绪也终于平静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知道自己所在的局相是个“龙盘鳌鼎”的绝好局相后,他烦乱的心境一下子就收敛平服了。
峡口里的路还是迷雾缥缈,而且因为天色的昏暗,这里的能见度变得更低。可是不管前面的道路多艰险,他们都必须果断地走进去。对家进到这山谷里已经很长时间了,不能在这里傻呆呆地等着对家启宝,要抓紧时间赶上去,设法抢到对家头里(前面)。
面前的路有六条,除了他们刚才登上山的那条外,还剩五条。这五条路不可能一条条走过来,这样的话,等找到正地儿连黄花菜都凉了。
他们不好和对家比,对家的人手多,可以每条道都派上十几个高手,找到正地后再发信号。他们只能分做两路,铁匠、柴头、哈得兴一路,鲁一弃、瞎子、独眼一路,人数不能再少了,要不然被对家攻袭时,要想互相照应一下都不可能。至于女人,大家都随她的意,愿意跟哪路就跟哪路,要都不愿意跟着,也可以先自个在山上猫着,等他们回来。
女人吃定了鲁一弃,她的决定让柴头有些急。倒不是女人不愿意跟着他让他急,只是他觉得鲁一弃他们四个人中,一个瞎子,一个女人,这样鲁一弃和独眼的负担会很重。他心中很自然地认为,鲁一弃这个年轻门长铁定是个真正的高手,根本没想到鲁一弃才走入江湖几天,而且还根本不是个会家子。真不知道他如果晓得这些后,会急成什么样呢。
鲁一弃对自己这四个人倒没多少担心,他担心的是那三个人,他将那三人和自己分开也是别有用意的。“不要相信任何人,除非那人已经为你死了。”这是大伯临死时交待他的,鲁一弃时刻都记在心上。那三个人都是从小镇开始跟上自己的,除了哈得兴,另两个人的表现都很是矛盾复杂,难以捉摸。虽然他们多少都有些纸片片、行话儿来证实自己,特别是柴头在三道坡那里的一番说辞,怎么看都不应该是对家插进来的钉,但是这世界什么样的局都可能存在,还是把他们规整到一起比较好。若大娘虽然也可疑,但是她毕竟是个女人,而瞎子和独眼,都是绝对可信的,所以他没必要担心。
临分手时,鲁一弃觉得需要有个暗号,那样如果在迷雾中相遇,可以避免发生误会。此时憨楞的哈得兴倒是出了一个很好的主意:“别什么暗号了,看到人就叫自己的名字。”
大家都没曾想,这样一个愣头青竟然想了这样一个绝妙的办法,暗号只要被别人知道了就不起作用了,而报自己的名字,一个是对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而且这几天来,大家的口音、语调都相互熟悉了,对家就算知道了谁的名字,要将所报的名字和报名字的口音语调两个方面都对上号,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几个人分作两路扑进了浓浓迷雾之中,分手时,鲁一弃眯缝着眼睛,眼光迷离地看了那三个人一眼。不知道那三人从这目光中都领悟到什么不同的感受,他们没让鲁一弃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太久,都义无返顾地扭头钻进了浓雾中。
鲁一弃他们四个走得没那三个人急,他们安排好前后顺序才往其中一条道儿走下去。瞎子在最前面,既然独眼的夜眼在这里已经不起作用了,那么瞎子灵敏的听觉就是最好的搜索和预警工具。
鲁一弃和女人依次跟在瞎子背后,鲁一弃平端着毛瑟步枪,子弹已经推上了膛。右手握住枪机,枪身却搁在左小臂上。因为他的左手没法腾出来握住枪身,那手掌中正紧握住一枚鸭蛋型的手雷,手雷保险扣已经拉掉,中指套在拉环之中。女人靠鲁一弃很近,自从鲁一弃被她拉着手触摸了裤子上的那块皮子后,女人就一直和鲁一弃保持着很近的距离。现在的女人不但靠得近,一只手还很自然地牵住鲁一弃的后面衣襟。
独眼在最后,不知道为什么,这地方让独眼体味到一种久违的恐惧,这种混沌的感觉是他还没练成夜眼时,被封闭在古老阴森的墓室里出现过的。
其实最恐惧的不是独眼,而是鲁一弃。独眼的恐惧只是看不见,而鲁一弃却能感觉到,他感觉到有些怪异的眼睛在盯视着自己,眼光是呆滞的,就像是死人的眼睛,眼光又是恶毒的,就像是魔兽的眼睛。这种感觉让他慌乱、惊惧,就仿佛行走在地狱的轮回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