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了林远,便先笑问道:“你这位少爷,原来你是这里念书的学问人。”
林远见她跟自己说话,便也答道:“是啊,你方才不是已经走了么,怎么还在这里转悠?你还要等着有新的秽土车子推出来,好去捡两样儿么?你瞧这天儿忽得暗下来了,想是要下雨的,你还是赶紧回家去罢。”
那小姑娘道:“可不是,我也瞧着这天变得厉害。可是我若是今天不捡几样儿东西,全家人就没得东西吃了,有什么法子呢?除非是大雨要是下小雨,我还得出来呢。”说着,那眼睛却现出一种愁苦的神情来。
林远在这里跟她说话儿,见她脑后那条辫子散了一半儿,额头前的覆发让风一吹向脸上披散着,那一双漆黑的眼珠被风吹得也是半眯着,拥出很长的睫毛来,虽然这小姑娘脸上弄得满脸灰土脏兮兮的,但是从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上依然可以看出,这是个聪明灵俐的少女。那小姑娘见林远那样看着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低头一笑,在这一笑之间,便露出两排整齐白净的牙齿,林远倒没想到这样一个浑身脏兮兮的拾荒的小丫头,倒有这样一口好牙呢。
世人的饮食之欲、男女之欲本来不因为贫富有什么区别,但是饮食男女这四个字却因着各人的环境,有缓急之分。林远方才得到这一百个铜钱之前是看得饮食问题比较重一点,这时肚子里充满了饭食,那同情心便由这小姑娘的身上勾了出来。
林远见那小姑娘转身要走,便伸手叫住了她,走到她面前道:“你今日一点儿东西也没捡到,你年纪轻饿一顿倒没什么,家里两个老人家倒可怜没饭吃了。不如我帮你一个忙,给你几文铜钱,你去弄些东西回家吃罢。”
那小姑娘猛的抬头看了林远半晌,又眯了眼睛问他道:“咱们也不认识,我哪里能要你的钱,这不是笑话么?”
林远倒被她说的笑了,从怀里掏出一把散钱来,约莫着也有三十几个钱,一把放到那小姑娘手里的篮子里,那铜子哗啷一声,林远就笑道:“实与你说,我也不是什么少爷,不过是在这里借读念书的。我也不是个富裕的,刚才进城刚找了个差事,如今身上才一百个钱,我就抓一把给你,剩下的我也要留着吃饭呢。你说咱们不认识,不能要我的钱,那也太死性了些。横竖就算这把钱是我借你的,你将来在那秽土堆里捡了元宝发了财,再来还我就是了。”
林远给这小姑娘一把散钱,原也不是示惠,不过是看着这小姑娘可怜,又怜她小小年纪倒为了家里两个老人出来奔波,对她有着几分同情。那小姑娘歪着脑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就笑了,然后向林远道:“你既这样说,我就谢谢你啦。不过,这钱我是一定会还的,你等着罢。你贵姓呀?”
林远道:“我叫林远,就在这白云书院里读书。你若是明日再来,我可以告诉厨房里的人,看有没有要扔的东西让他留着放在后院里,你到时候第一个来捡,也省了好些功夫罢。你贵姓呀?”
那小姑娘扑哧一声儿笑了,“我们这种拾荒的下等人,还叫什么贵姓啦?我姓花,你叫我花苗就是了。”她说到这里,又认真看了林远几眼,低下声音道:“你真是个好人!我记住你啦!”
她说完这两句话,扭头就一溜烟儿的跑走了。林远瞧着她的身影又轻巧又灵活,就象是一只小燕子斜掠了过去,几下子就没了踪影。这时,果然刮起一阵大风,将尘土卷起来老高,林远便忙几步跑回白云书院里去了。
回到自己屋里,林远便脱了外袍,送到后院洗衣的婆子那里去洗,因着他们这里的学生衣裳都是有几个婆子专门负责浣洗的,因此林远送了衣服便回来抄那书局的刻板。他因为今天自己得到了一个可以自食其力赚钱的机会,心里却是十二分高兴的,所以那字写的既流畅又俊秀,连一个错字也没有。连自己都很满意,直写到天色暗下来,他点了蜡烛又写了小半个时辰才歇了笔略作休息。
正在转头扭脖子的时候,突然他身后有人喊道:“林远,你坐在这里用什么功呢?”
林远回头看时,却是晌午请了自己吃饭的庄辰,便笑道:“你这话问的奇怪,我这做的就是托你找来的差事,我还没有好生谢谢你呢,那掌柜的见我的字写的还好,就先支了我一百文做订金,我刚写了一阵子,正在歇着呢,等明天再写。”
庄辰到他旁边抽出条椅子来坐着,笑道:“我方才让栓子出门给我办事儿,他刚才回来跟我说,瞧见你在书院门口儿跟一个大姑娘在说话儿,我问你,那个是谁啊?”
林远笑道:“你又是这样鬼头鬼脑的,那个栓子也是个八方贩骆驼专打听事儿的,哪里有什么大姑娘,不过是个拾荒的小姑娘在门口跟我讲了两句话,偏巧他就看见了,造出这个谣来,要是让别人听见了,还当个事情来说,才是笑话儿呢。”
庄辰连连在林远肩上拍了几下,挤着胖脸上一对小眼睛笑道:“你可真会装傻,我实告诉你,我们这些学生都是些混世虫,也就是你还真的念书写文章,我们剩下的不过是推不过家里来这书院里应景而已,你不知道下了学堂先生走了之后,他们这些人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