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夫正要跟他讲说。不料在屋子里守着的两个姐姐突然尖叫了起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大哭,连声叫着父亲,李文正就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心中暗叫不好,忙转身几步跑进内屋去,只见李老爷脸如白纸,颜色很不好看。
李文正忙伸手一摸李老爷的两手,已是象冰一般冷,又一触他鼻息,好象连呼吸都没有了,不由得叫了一声不好,忙跟随着自己跑过来的柳大夫急道:“柳伯伯,你看这......”
那柳大夫上前一瞧李老爷的情形,长长的叹了口气,对着李文正就摇了摇头,李文正和两个姐姐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就直流下来,旁边有几个李府的老奴见了此种情景,也哭了起来。也就是在众人哭着的这一会儿,李老爷便撒手去世了。
这样一来。满屋子里的人真哭的假哭的,各怀着各自的心肠总之是一片哀嚎之声,大家只有哭的份儿,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张燕在那人堆里站着,靠了墙倚着,手上拿了块帕子,也是掩着脸哭得泪如雨下。只有她知道她哭的是自己,她使尽了手段宠络了李老爷几年,得了几年的宠,如今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李府里此时的下人丫头媳妇老婆子们因屋子里站不下,都在院子里站着,十人里有七八人都在抹泪。李文林也跟着哭了一阵,见堂哥李文正仍伏在床边痛哭,便上前道:“堂哥,你也别太伤心了,事已如此,还是想想这丧事该如何办起来呢?”
李家大姐在旁边听了,骂着将两手一摊,道:“怎么办呢?合着怎么完全好看,就怎样办罢。爹操心了一辈子,就是到那世里也该好好儿的享享福,让他风风光光的下葬罢。”
李文林正待回话,就见外面两个陪着李老爷回来的当铺的掌柜的站在外间里,跟李文正招手,李文林推了李文正一把,李文正便用袖子擦着眼泪走了出来,两个掌柜的先是劝慰了一番。然后其中一个道:“大少爷,如今你要止一止哀,里里外外现下有许多事情要你出面来扛起责任来了。现下老爷已经没了,咱们得赶紧通知咱们家的各家铺子,大少爷得赶紧接上这东家的缺儿,咱们铺子里若是趁乱出了事情是不行的,而且咱们铺子里和许多商号都有生意往来,关系也是多得很,应当派几个家人去通知人家一下子。”
李文正便压了心头哀伤,派了家中下人们去各自准备灵棚发丧一应事宜,又亲嘱托了两个父亲生前极信任的这两家当铺的管事的去暂理一下铺子里的生意,又着人去跟亲戚朋友家报信儿,自这日开始,李府上上下下的烛火便一齐亮着,李府这一条街前面,都是来吊丧的人。上房里是亲戚来吊唁的,外面前厅里是生意场上的伙伴来慰问的,内里的厅里聚集了李府的一些亲信,帐房里也是承办了丧事的银钱取用,厨房里的厨子们日夜开工预备茶水点心。
李文正带着李府里的人直忙到天亮,嗓子都哑了。张燕见四处都是乱糟糟的,便瞅着空子回了自己院子休息一会儿。
如今这李府上上下下,男女老少,主子仆役是各有各的心事,这其中是尤以张燕的心事最为复杂。她知道自己不是李府的正经主子,往日里不过是凭借着老爷子的宠爱才能耀武扬威,如今她的靠山撒手先去了,自己是既没有本领也没有产业,连个一儿半女也也没有,名分上还只是一个小妾,这几件事里是一件也站不住脚的。李老爷在世的日子,她不过靠着他给的一些首饰银钱私攒起来,月钱虽也按月在李府里领用,但每月不过那十两银子够个什么,还是靠着李老爷私下的贴补才能穿戴得风风光光的,如今还不知道李文正会怎样处置自己,她一向觉得李文正对自己是瞧不上的,只不过不愿意违背李老爷的意愿罢了。
张燕这一肚子的心事,在大家一处时还可以压制得住,现在回到了自己院子里离了众人,心事就完全的涌现了上来,她走到自己房里,也不用曼儿搀扶,只闷闷的在窗边儿的椅上坐下,林娟瞧见她进来了,手托着半边脸呆着,只管掉眼泪,心里也觉得不是个滋味儿,倒可怜起她来。便走上来道:
“燕姐姐,你这一宿也没歇一歇么?”
张燕点了点头,也不作声。林娟道:“姐姐脸色很不好看,倒要保重些,事情既然已这样了,姐姐又在这里是没亲故的,自己不保重又将来靠谁呢?”说到这里,不由得就哽咽住了。
张燕听林娟这几句话,正触动了自己满腹的心事,不觉那泪珠掉的更快了,因拿帕子擦着眼睛道:“我做梦也想不到能出这种事情。事到如今我也没有法子了?只好过着瞧罢了。”正说到这里,就听窗外面有人叫道:“姨奶奶在屋里么?”
曼儿走出去一看,只见一个下人手里捧着几件白色衣裳走了进来,道:“曼儿,这是姨***孝衣服,连夜赶制起来的。里面还有几件分给这院子里的下人穿,你收着吧。”
曼儿将孝衣拿进来放在桌上,张燕一瞧,不由得想自己前一刻还很高兴来着,哪里想到这一时三刻的功夫便会穿戴起这样的东西来呢?于是她心里想起自己虽是为了钱财才嫁了李老爷做妾,但是他对自己却是很好的,她一时良心发现触动了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