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快告诉我地址。”
亨特开车来到露薏莎·马却尔家附近。开到她家那条街的路口，他看到了强尼·麦瑞蒙。那孩子坐在路边的护栏上，两腿交叉踩在路边沟里，满身大汗，衬衫都湿透了，头发黏在额头上。一辆破脚踏车丢在旁边，车身倒在路边那户人家的草皮上。他嘴里咬着一只笔，一张地图像毯子一样铺在大腿，低着头，浑然忘我地看着那张地图。后来，亨特关上车门的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有人在旁边。一刹那，他整个人跳起来，仿佛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但过了一会儿，他又冷静下来了。亨特看着那孩子的眼神。一开始，他的眼神显示他认出眼前的人是亨特，接着，他眼神忽然变得很坚决。不过，在那双乌黑的眼睛里，亨特似乎还看到了某种深藏着的……
接纳。认同。
然而，短短的一刹那，他眼神突然又变得机灵狡猾。
看得出来他用眼睛在测量距离，仿佛他打算跳上脚踏车逃之夭夭。他偷瞄了附近的树林一眼，可是亨特忽然逼近他。那孩子突然泄了气。“你好，警官。”
亨特摘下太阳眼镜，他的影子掩盖了那孩子的脚。“你好，强尼。”
强尼把地图折起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所以，你可以不用说了。”
亨特伸出手。“地图可以借我吗？”强尼忽然愣住了，脸上又露出那种伺机逃脱的神色。他转头看看那条长长马路，然后再看看地图。亨特接着又说：“你知道吗，我听说过地图的事。一开始我不相信，不过，很多人告诉过我。”亨特用一种严厉的眼神瞪着那小男孩。“多少次了，强尼？我一直问你有没有地图，问过多少次了？四次？五次？”
“七次。”强尼嗫嗫嚅嚅说了一声。他一直看着路边沟，头不敢抬起来。他的手紧紧抓着地图，指关节都泛青了。
“不用紧张，我会还你。”
男孩抬起头来看着他，乌黑的眼睛忽然亮起来，那种狡猾的神色消失了。他忽然又变成孩子了。他还是会怕。“真的？”
这一刹那，他看起来是那么的稚弱。“我保证一定会还你，强尼。”
强尼抬起手，亨特从他手中拿走那张地图。地图用太久了，有点磨损，纸张变得有点松软，折痕已经泛白。他也坐到护栏上，紧靠着小男孩，摊开地图。那是一张很大的拼接地图，白色的纸张，紫色的活页环。他认出那是税捐处专用的地图，上面有人名和详细的地址。这张地图涵盖的范围只有整个城市的一小部分，说不定只有一千户。其中有将近一半的门号已经用红笔打了叉叉。“这地图是谁给你的？”他问。
“我跟估税员买的。不贵。”
“你有完整的地图吗？全郡的地图？”强尼点点头。亨特接着又问：“红色的叉叉什么意思？”
“我去过的人家。代表我已经问过住在那里的人。”
亨特吓了一跳。一个小孩子骑着一辆破脚踏车，跑那么多地方。他简直无法想象那要花多少时间，跑多远的路。“打星号的是什么意思？”
“代表那栋房子里住的是一个单身汉。我看了会怕的人。”
他把地图折好，还给小男孩。“其他地图也做记号了吗？”
“有一些。”
“你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可是──”
“不行，强尼。不准再继续下去。每个人都有隐私权。有人已经跟我们警方投诉了。”
强尼忽然站起来。“我又没犯法。”
“你逃学啊，孩子。就拿现在来说，你不是旷课吗？更何况，你做的事有危险。你没办法预测屋子里会是什么样的人。”他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地图，啪的一声。强尼立刻把地图抢回去。“我不想再看到有小孩子失踪了。”
“我自己会照顾自己。”
“我知道。今天早上听你说过。”
强尼撇开头。亨特打量着他那细细的下巴，看得出来他正咬牙切齿。接着，他注意到强尼脖子上戴着一条链子，上面绑了一根羽毛。强尼身上那件衬衫已经褪色了，羽毛在衣服的衬托之下，显得灰灰亮亮。亨特想化解一下那种尴尬的气氛，于是故意指着那根羽毛问：“那是什么？”
强尼手伸到脖子上，把那根羽毛塞进衬衫里。“一根新生的羽毛。”
“新生的羽毛？”
“这是我的幸运符。”
亨特注意到那孩子的手指忽然发白，接着，他又注意到他的脚踏车上也绑了一根羽毛。那根羽毛比较大，几乎整根都是棕色的。“那又是什么？”他指着另一根羽毛。“老鹰吗？还是猫头鹰？”
那孩子面无表情，紧抿着嘴唇。“那也是你的幸运符吗？”
“不是。”强尼迟疑了一下，撇开头。“那个不一样。”
“强尼──”
“你上礼拜有没有看到新闻？科罗拉多那边，警察找到了那个被绑架的小女孩。你知道那条新闻吗？”
“我知道。”
“她失踪了一年，结果警察竟然在她家附近找到了她。才隔了三个路口。那一整年，她一直都在距离她家一英里的范围内。有人在地窖的墙壁挖了一个土洞，把她关在里面，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