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过去,重阳节过去,然后圣诞节、元旦、过年……时间不是用跑的,是用飞的,手指头还没有掐紧,它已经溜掉一大段。
大部分人都是遮掩过的,问他过去半年做了哪些事情?他会回答,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也许他还会说,他的 银行数字上修了多少,但真正要举出一件大事或改变,恐怕把脑浆挤出大半,也想不出来。
过去半年,筱优和历平从朋友变成好朋友、再变成了不得的好朋友,当“了不得的好朋友”已经无法形容两人的关系之后,他们开始用死党来称呼彼此。
照理说,结交一个死党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对他们来说,是大事。
筱优没将他排拒于生活圈之外,平平和和地接纳他进入自己的世界,对历平而言,是大事。
历平没认出顾筱优是方侑萱,而且和她剖腹交心,对筱优来说,是大事。
他们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彼此的友谊,一路从陌生疏离走到热络熟悉,对两人而已,都是大事。
由此可知,他们多么珍视彼此。
筱优家的浴室摆进一套男用的盥洗用具,室内拖鞋两双蓝的、两双粉红,筱优的房间空出一个衣柜,里面挂了不少男人的西装外套,而一楼的白色大沙发,成了历平的备用床。
他常常聊得太晚,就在这里睡觉,他越来越喜欢那片长长的窗,那个可以看见星星月亮的窗,他也爱上在栀子花香甜的气味汇总清醒的早晨,他想,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他们正式成为一家人。
历平揉揉发酸的肩膀,他的蓝色开刀服沾了鲜血,拨掉手套、换下衣服,他吐气,这个心脏手术开了七个小时,所有组员都累死了。
缓步走回办公室,这两天太忙,他没回家……家,他指的是筱优的房子,不知不觉间,他把那里当成家。
历平勾起嘴角,想起“家”,肩膀上的酸痛感消失了,整个人变得轻飘飘起来。真好,“家”,他的家、筱优的家、小记小录的家,他们一家人的家。
也许他该退掉租来的公寓,要不是每个月存款簿里会自动扣掉一笔钱,他都忘记,他还有另一个住处。
屁股才刚沾到办公椅,电话响了,他接起。
“侑亭,有事吗?”
“你为什么不接手机,我打很多电话给你。”侑亭口气里有一丝丝不高兴。
“我在开刀房,不能接手机。”
“哦,你很久没有回公寓对不对?我去找你几次,你都不在。”
“对,我很忙。”
他可忙咧,忙着教小录数学,忙着陪小记弹钢琴,忙着帮采购食材的筱优推推车,还忙着……趁筱优不注意时,偷偷看着她的背影,晓得吗?光是窥视,就会让他感到无限满足。
“忙什么?忙到连家都不回。”
侑亭说错了,那个地方是租处、是公寓,至于“家”,在另外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的花花草草美得不得了,那里的月亮比别的地方那个圆,那里的食物比别的地方香……完了、完了,他得了恋家症,只要想到家这个字,他脑袋里就出现无限联想。
“工作。”
他回答得简明扼要,到目前为止,他尚且不准备让侑萱曝光。维护他们之间,他必须比以往更小心。
“历平,你在躲我,是不是?”
“我干么躲你?你是我的小妹妹。”这句话,他会说三千三万次,直到她无法否认为止。
“错,我们已经结婚,身份证上面写得明明白白,我是你的妻子。”
他沉默,或许真要让筱优猜中,侑亭会执着上一辈子。若是这样,他怕自己会失去耐心。揉揉额际,家带给他的好心情,瞬地被破坏殆尽。
“你对我不公平,你连试着爱我都没有,就放弃我们的婚姻。”
“我试过了,我办不到。”
“那么,再试一次吧,我已经长大,不会像以前那样任性不讲理,我会学习站在你的角度想事情,我会放慢脚步,不逼不催促,等你真心接受我了,我们再成为真正的夫妻,你说,好不好?只要你肯搬回家,我愿意配合一切。”
她的口气是谦卑哀求,他理解这对她来说不容易,可是很抱歉,她再谦恭、再委曲求全,他都回报不了她的感情。
那个婚礼是个错误起始,他不要一错再错。
“侑亭,对不起。”他有浓烈的罪恶感。
“一定要这么绝吗?你知不知道对不起这三个字有多伤人。”她压低了语气,控制着即将升起的怒涛。
人人都说他温柔,才怪,他固执得吓人,凡是他决定的事,没有人可以改变,他坚定的意志力是她最大的敌人,可是,她怎能一面爱他的人,却一面憎恨他的性格?
“对不起。”这是他唯一给得起的词句。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要你给我机会!”抑不住了,她扬起声调。
“对不起。”翻来覆去,他能说的还是只有这几个字。
“我不会离婚的,一辈子都不会,你就算找到姐姐,也不能和她结婚。”
“在尚未和你结束之前,我不会和任何女人结婚。”他不愿意伤害侑萱,也不愿意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