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宇文宰相微服出巡,这是他们每月一例的重要工作。
宇文骥说,有先皇的前车之鉴,赵铎不能坐在宫里,当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安逸皇帝,于是常常出宫的赵铎,早就习惯便服轻车。
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街市上满是杂耍、摊贩,喧杂的乐曲声和小贩的叫卖声交织一处。
他们在人群里穿梭,看着几年前荒败景象渐渐复苏,心底有着无数的成就感,那年民不聊生,亏的不是天道、人道,而是王道,是天子负了天下百姓的期望,是上位者的错待。
“表哥,看来减轻赋税于百姓是好事一桩。”赵铎道。
“自然,有多余的银子,百姓才能储蓄,等钱揽得够多,就会拿这些银子去营利、去赚更多的钱,一个富强的国家,不是百官有钱,而是百姓有钱。”
“是,受教了。”
赵铎穿着一身青色长袍,宽袖大襟,腰束五彩镶琥珀腰带,一派的温文儒雅,而宇文骥则是简简单单的月华色袍衫,身上无半点缀饰,他从来不在乎身外之物。
两个丰神俊朗、身形轩昂的男人在大街上行走,引得许多姑娘家侧目,虽然认得其中一人是宰相宇文骥,但因他着便服,且脸上表情少了戾气多了丝柔和,感觉亲切许多,大家看到已不再那么畏惧。
有的姑娘掩嘴轻笑,有的忍不住多看几眼,却尴尬撞上对向行人。被姑娘们窃窃私语着,赵铎微微掀起嘴角,心底多少有着得意,宇文骥面容仍是波澜不兴。
突然,宰相府里的卫士周晋从对街方向迎着主子前来,他飞快地在主子耳边低语几句,引得他猛然转个方向,快步前行。
“表哥,发生什么事?”赵铎对着他的背影问。
宇文骥没有回答,一下子就把表弟抛下,幸好赵铎学了点粗浅功夫,提起脚步快速跟上。
“表哥,你走慢点,同我说说。”
谁理他啊?宇文骥迳自走着,根本不想回话,只留下周晋在他身边伺候。
连奔过五条街,气喘吁吁的赵铎终于追上他,见到他站在围观人群后头,他跑近站到表哥身边一探究竟。
那是一群穿着白衣服、头戴白布条的女人和小孩,他们额头绑着白布条,布条上面写着“抗议”、“公道”、“还我夫婿”……之类的话,教人触目惊心的是,那些字都是用红颜料画上去的,乍看之下好似用鲜血书成。
她们趴跪在地上大喊冤枉、放声嚎哭、拍打地面,吵吵嚷嚷惹来百姓围观。
“这是怎么回事?”赵铎低声问周晋。
“因京城治安不良,相爷上衙门找县太爷训斥一顿,要他拿出办法处理,结果县太爷捆了十几个衙役关在狱中,说他们办事不力,待问审后就要砍他们的脑袋杀一儆百。”
“这是什么奇怪的办法?砍几个人就没强盗小偷了吗?”他嗤笑,很难相信在表哥的严刑峻法下,还有人敢搞这套,这下子这位县太爷就有得瞧了。
一名素衣女子从妇孺当中起身,走到衙门前的大鼓旁,拿起鼓槌猛力敲击着鼓面,咚咚咚的鼓声敲响了百姓的耳膜,几十声,声声催动人心,偏那大老爷关在衙门内,好似从未听闻。
普通人这时候也该放弃了,偏那女子不知道累似地,一阵一阵敲,和官爷角力起来。
宇文骥看着那个抡着鼓槌的女子,不发一语,深沉面容里有着深沉的愤然。
上百声击鼓,敲不醒县太爷,有些没耐性的民众已先行散去,他们想,大抵就是这样,吵吵闹闹也改变不了什么,可那女子照样固执着,一百声敲不醒,她就敲两百声,两百声再不行,她要敲个黑夜白天,让县太爷连睡都不安宁。
终于,衙门大开,一声拍案木板、一句悠长的威武,阻了女子手上的棒槌,她放下槌子,大步走往衙门里,随即她身后的众女子、小孩纷纷跟着走入衙门内。
宇文骥和赵铎、周晋大步一跨,也想跟进,但是他们连同看热闹的百姓被衙役挡在门口,只能在外头向里张望。
“来者何人?”
“小女子孟绘夏。”她和大家一起跪在堂下。
“抬起头来。”
绘夏依言抬头,青天大老爷看见她的容貌惊为天人,张嘴,半天阖不拢。哪来的美姑娘?整个京城里,怕是寻不出像她这等美貌女子,看着看着,他的口水几乎要流下。
他的“情不自禁”让宇文骥双眼紧紧一眯,唇边轻轻抽搐,他握住的拳头青筋尽现。
“姑娘芳龄多少?”
问她的年纪?会不会问错?摇头,她大声回答,“民女孟绘夏知悉大人用莫须有的罪名,将十几名衙役逮捕入狱,故陪衙役们的亲人击鼓鸣冤,望大人明察。” 绘夏一口气说完。
这场景,她在前尘钵里见过,裁冬解释,那叫做抗议,是小老百姓对抗大官僚的方法,于是她依样画葫芦,想替衙役们讨回公道:
县太爷似乎没听进她的话,仍一脸色迷迷地问她,“姑娘芳龄多少?”
是不是不说出几岁,案子就不能继续往下问?绘夏看一眼旁边记录的书吏,回答,“十八。”
“哦,许了婆家没?”
这……是身家调查?“绘夏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