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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纸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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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戏剧时代 1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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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永不复苏的爱恨痴怨,他有点明白自己到底撞见了什么——撞见了命、命中注定的缘、无从逃逸的伤,心里知道原来一切早已发生了,此刻就在这里等候着,再也避不开了。古居深知在这样的时候以这样的方式与钟望尘和秋晓相见,他的心中就不再空留那一抹《蝶恋花》的幻影与断句残阕里引觉情痴的映像。童年的碎梦以及故园里彩色斑斓的生命打击,在他心中所涂染的那一幅凄艳苍凉的人生画卷,渐渐清晰起来,嬉笑哀乐总关情,贪恋思慕都因痴,无须窥破过去未来的生死迷踪,无须追究前因后果的牵念和命中注定的亲近,更无须再次冬去春来似的化解心内残留着的温情与幻觉。别人的爱也许可以是火山爆发,有炙热的岩浆与冲天的溶液,而他的爱是一座永不融化的冰峰啊,只在飞棉扯絮漫天挥洒白雪皑皑的过程中因爱凝成,“核”在无人触摸的深处,是只有他自己才能启动的最孤独的心扉啊,里面深埋着他和他用心认得的女子——他就这样一伸手就一把拽过了她,就永远地以冰雪之心冷凝了她,封冻了她,然后在死死地关闭门扉,堵绝了所有能够融化他们的阳光,甚至那些能够让他们清醒地回想起前尘后世的风。那些冰峰上的雪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挥洒着,纷纷扬扬地,不断加高,加厚,最终延伸到空气稀薄的云天外,常年缠绕着若有若无的寒气和烟雾,连最矫健的苍鹰也无法攀越。而他和她就死守在他们的“核”中,外面看似雪洞,里面却温暖如春,有一片硕大无朋的玫瑰园,生长着单瓣的和复瓣的血色玫瑰。他们在自己的园子里久留,忘记了世上的光景和红尘中的华年,忘记了生命中不堪承受又不能不去承受的痛苦灾难——甚至在每一场新的朝露降临之前,或者一场夜露漫上之后,为她采来大捧的洒满珠钻翠薇的红玫瑰;而在每一个月华初上的夜晚,他会与她一并走过香园小径,风弥散了她的头发,她的裙裾飘飘,在红雨落花中,独自落寞着,站成婷婷。而每一阵风舞过后,必然有着一首她演奏的曲子在满园芳菲之中如水轻曼——那是一种名叫“胡笳”的乐器,声音凄厉婉转,似笛,又非笛;是“胡笳”,而又不仅仅只是“胡笳”。

    “你知道胡笳吗?”他问,又怕她不明白,怕她感到突兀,急忙补充道:“我是问,你是不是会弹奏一种名字叫做胡笳的乐器?”

    秋晓的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胡——笳?!”

    他笑了:“哦,是一种很古老很古老的北方民族才有的乐器。”

    有一种流丽的像风一样的东西在秋晓的心里急促地掠过,是什么?她说不清楚,也无法想像得更具体,只是听了“胡笳”这两个字,心就乱了。它有苦涩的令人心生惆怅的旋律,它也许曾经在北方民族的大漠风沙中,和着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致,静静地浮掠而过。

    秋晓问自己:“胡笳,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乐器呢?”

    在这以前秋晓只知道笛,现在,她知道了胡笳。

    “哦,胡笳!”秋晓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学会它!”

    那扇通往冰峰雪洞的门扉,在秋晓面前敞开着。透过洞口隐隐的寒气,秋晓感知着门扉里温情脉脉的美丽造化,而那荡涤心魂的胡笳乐声也在步步逼近,声声召唤——秋晓无疑是无辜而不知所措的,自己走了进去,在门扉闭合的那一瞬间都来不及挥手告别她的墓园故事和笛声里的相爱的她的过去。如果世间的负心就是一颗心对另一颗心的背弃,那么秋晓就是在走进冰峰雪洞的这一瞬间注定了要做一个负心的人。虽然她并不清楚她在看到了这样一个古居,以及他那排山倒海汹涌而来的不可抗拒的摧毁以外,除了胡笳,她还能知道些什么;虽然她也清楚除了胡笳,她几乎再不知道什么。但是有什么要紧呢!和古居一样秋晓也是撞见自己的命了,撞见命中注定的缘了,撞见生命里的伤了。它们对她来说,如同灾难。秋晓甚至知道自己原本是躲不过这一劫的,她真想一把拉过他的望尘头也不回地往出跑,跑到一个任凭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然后扑倒在他的胸前大哭一场,对他说:“望尘,我们退出去吧,我们求饶吧,我们回到墓园里回到自己的故事里去吧!”对他说:“望尘,原来都是错哦,你错了,我错了,我们俩都错了。秋晓是不该离开那片墓园的,离开了墓园秋晓就管不住自己的心。”还要对他说:“我们逃吧,望尘,趁现在秋晓还没有走远;我们逃吧,望尘,趁现在,望尘还是望尘。”

    秋晓无法移动自己的脚,一如她无法收回自己驿动的心。

    秋晓无比悲哀地发现,那些伴随了她整个少女时代、整个的成熟与长大的爱情,竟是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那个叫古居的人,他分明是不动一刀一枪就劫掠了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他的眼睛透着寒光冷气,竟能让女孩子鲜活柔弱的心魂在他那结满冰凌花的窗玻璃上,恣意书写她心中最生动的画图。他的声音富于骨质而又隐含理念和漠然,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温柔和热情,却又让秋晓在听惯了那些曼妙的笛声和甜蜜的呓语之后,失魂落魄地深跌进他的深厚的声线唱片一般的波痕里去,从此换上任何唱机任何唱针所能奏出的也只是他的韵律他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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