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说不出的阴冷,冷到骨髓里。腿上几个关节,疼得好像正被钻头搅动。
那段时候,我能回想起的,只有无穷无尽包围我的冰冷。
没有暖气,没有空调,没有阳光,更没有半个温暖的身体。
那是她离开的地方,我想维持原状,直到她回来。
我一个人在那间冬冷夏凉的租房里,整整住了三个年头。最后,不出所料的的得了严重风湿。
后来,我遇见一个男人。
我是在夜晚七点半的公车站牌前发现的他。当时,他正小心地从衣袋摸出一支烟,轻轻含进嘴唇里。
我注意到,他下一步没有掏打火机、火柴、放大镜、火石火镰这类的任何一种取火工具,而是悄悄转到站牌另一侧,背向人群。
我并不抽烟。对这种相貌斯文、举止优雅的男人,我有种莫名的好感。我在联想假如我抽烟的话,跟他比较哪个会更帅一点。
于是我当时看见,他右手轻轻打个响指,一团小小火苗就凭空升腾在他大拇指尖。
他点着烟,轻轻嘬一口,右手把拇指握紧拳头里。火苗熄了。
这个男人若无其事的回来,吐着烟雾,排在我身后。
不知道是真温度,还是我心理作用。我第一次感觉到,温暖在贴近……
在酒吧里,我等那个三年都没等到的女人。那间冰冷房子的前主人。
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她一如既往的没出现。后来手机响了,是她的一条短信:“别等了。我不来了。你回去吧。”
不知为什么,我居然很开心地笑了。前所未有的一种舒畅感觉。
我终于,真正解脱了。
我不恨她。我甚至有点感谢她。
让一个不会有结果的人彻底放弃,是一种善良。
我手握杯子,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看。每个人都是个崭新的世界。
这时,我又看见那个手指点火的男人。他也看见了我。
他没停留,走到吧台前要了一杯冰啤。
接过杯子后,他嘴里嘟嘟囔囔抱怨个不停。
然后我听清,他是抱怨为什么我的酒比他的要冰那么多。
酒保解释说:“先生您误会了。我们这里的杯子跟冰块都是一样的……”
他还是不依不饶指着我这边:“你要不信就看那杯,都冒凉气呢……行了行了,我也不跟你计较。”
他端起杯子走过来:“这里没人吧?”
我点头示意他坐下。
“一个人?”
我再点头,然后反问道:“那你呢?”
他微微一笑,眼睛里闪亮着:“现在是一个,待会儿就不一定了。”
他还是盯着我手里的杯子看:“……你的酒,好像更冰了。”
“喔?”经他提醒,我也低头看去。果然,杯口的冷雾越来越浓。
我松手放开杯子,雾气停顿,开始微微散去。
他好像想到什么,说:“劳驾麻烦借你手用用,把我这杯子也握一下。”
然后过了半分钟,他说:“不对吧……难道是你心情不一样?”
杯子丝毫没有变化。我笑说:“这跟心情有关系么?”
他突然嚷道:“对了对了,就是这样!”
看那杯子,杯壁上开始结起一层冰珠,淡淡凉雾开始在杯口上方凝结。而我握杯的手心,反而觉得血脉涌动,有点发热。
他抢过杯子,笑嘻嘻地喝一口,说道:“温度刚刚好。”
我看看自己微微发白的手掌心,不明所以。
“刚才你看见这个了,对不对?”他右手弹个响指,火苗的影子在他指尖上倏地闪了一下。“看来你要心情放松,就能让东西结冰。——你跟我们是同一类人。”
“别开玩笑了……”我并不相信。尽管自己是感应到,这世界不知哪里起了变化。
停了一会儿,我问他:“那个到底是什么?”
他侧着脸,望着舞池中央几个缓缓扭动腰肢的妖魅身影,心不在焉地“啊”了一声。
沉默欣赏一阵,他从衣袋掏出香烟:“你抽不抽?”
我摇头:“没那习惯。对身体不好。”
看他又弹手指点烟,忍不住问道:“抽烟什么感觉?对你来说。”
他徐徐吸一口,深深呼出,叹道:“我抽的不是香烟,是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