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局会议在吕宋分公司-吕宋镇守府一处大厅内召开。尹峰在一开始就对着一群地主、庄园主、大商人的代表们声明:在这个会场内言者无罪,所有人可以畅所欲言;本次会议主旨是要让大家商议一下针对西班牙人的备战措施;同时,由于海禁提高了进货成本,以及吕宋开发事业的付出,以及南洋远征军的军费支出,中华联合公司吕宋分公司现在缺钱了!
会议与会者大多是读过几年书的人,一开始还颇有风度地发言,没多久就为了军费摊派问题和防御工事建设问题发生了争执:谁都不想让自己家多出钱,也不愿自己家的土地变成战场,都争相推诿责任。
一天之后,会议就成了一群互相之间有着经济纠纷、生活宿怨的商人、地主互相攻击的场所。
曾景山看着会场,非常不理解地问尹峰:“这些人能商议出什么东西?鼠目寸光之辈而已……”
尹峰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这些国内各大商帮的代表有着闯世界的精神,但是却没有相应的眼光和气度,和他们商议如何解决问题完全是对牛弹琴。这些富商大贾已经和文士们一样,沾染了大明朝到处弥漫的枭气,忽然间没有了官府的强制压榨,他们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自己的位置了。其实,在吕宋镇守府统治下,他们是最高阶层的一员,议事局其实就是提供给他们参与政权的渠道;但是他们的反应完全是老一套的,没有人意识到现在实际上是他们自己在决定自己的事。而且,尹峰无法理解的是:这些人生长在传说中讲究中庸、调合、过犹不及等传统文化的氛围中,是一个提出了“太极”观念的民族,但是他们在争论各种议题时完全是本着“非黑即白”、“非此即彼”、“有我无他”的原则行事。看来,朝廷之中的各级官员对于党同伐异的党争乐此不彼,也算是主流文化的表现了。
“看来,我错了,拔苗助长是毫无意义的事。”尹峰晚间在床上对李丽华说:“给他们权力,他们根本不会用。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李丽华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温柔地说:“没有他们帮忙,我们自己也能打败西班牙人。何必为他们烦恼啊!”
尹峰叹了一口气:“看来,我还是太理想化了,太超前了……可是,他们不出力不出钱,我到哪里去弄一些现钱来啊!公司现在缺钱啊!国内在闹海禁,大笔资金在大陆还没能收回来;此次南洋远征又花去了百万两军费,年初出海的那些商船还没有回港,我缺钱啊!”
虽然中华公司有了雏形的金融机构-票号和钱庄,但是主要在内地经营。当时海外贸易资金周转期限很漫长,最短一年,最长的需要三年、五年才能收回所有款项。
“你在说什么啊?我听说欧洲地方的国王,就有向富商借债的,你也可以是试试啊!”
“天!我怎么把这一点给忘了呢?”尹峰翻身压住李丽华温软的**,笑眯眯用西班牙语说道道:“我在说,你才是我的智慧女神……”
平心而论,在三房妻妾中,尹峰还是更加喜欢李丽华的**:从小骑马跳舞的西方式宫廷教育,给了李丽华发育完美的身子。
一夜折腾,早晨的尹峰神清气爽地出了门,来到了议事局会议厅。
不等那些富商地主们开吵,尹峰宣布了一系列政策:凡是借给中华公司临时军费的人,中华公司和其订立借款协议,公开在吕宋镇守府门口,在战后将加一分利息返还,而且可以折算中华联合公司股份:凡是主动出让土地给公司建立军事设施的地主,公司将与其核算价钱,算作欠款,战后将用相等的土地归还,加算一分利息。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尹峰挥挥手,曾景山、曾山将他一早拟定的借款协议细则分发下去。
尹峰此举大大出乎那些商人、地主的意料之外:他们竭力反对中华公司摊派军费和占用他们土地建工事,实际也是有着敲竹杠的意思。大明朝廷也用“开中法”来间接地向商人借债运粮,但是从来不会用商业规范、信用合同等商界规则来管理商人。
实际上,明朝“开中法”仅仅限于边地,商人输运粮食到边塞换取盐引﹐朝廷官府给予贩盐专利的制度。但是盐引是食盐朝廷专卖的象征,完全不是商人们能够控制的;而且皇室﹑宦官﹑贵族﹑官僚们见持有盐引有利可图﹐纷纷奏讨盐引﹐转卖于盐商﹐从中牟利。这一现象被称为“占窝”。这种现象愈演愈烈﹐破坏了开中制度﹐也严重影响了政府的财政收入﹐改革盐法以弥补国家的财政收入已势在必行。明孝宗弘治时﹐改旧制为商人以银代米﹐交纳于运司﹐解至太仓﹐再分给各边﹐每引盐输银三四钱不等﹐致太仓银多至百余万﹐国家的财政收入骤增,而且每一环节都给了官吏们贪污揽钱的机会,使得盐商无利可图,因而边地盐商大都举家内迁﹐商屯迅速破坏﹐边军粮食储备也因此大减。
但是,中华公司是贸易商号,超大规模的商号,信用是商业的生命,因此相比之下,在场的商人比较相信中华公司。因此,中华公司的临时财政危机,以及和各地地主、大庄园主、富商的矛盾基本得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