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年,经陈垣介绍,启功又站在了辅仁大学美术系的讲坛上。只是又因为他没有文凭,而被再度辞退。
两次被“炒”的启功并未心灰意冷。他清醒地意识到,惟有自强不息,提高自己的真才实学,数倍高于别人,才能立稳脚跟。古道热肠的陈垣第三次介绍他到辅仁大学教大一国文,他又第三次站在了讲台上,并成为一位没学历的大学教授。今天,启功说:“当时师生之谊,有逾父子。”
从那时起,他便养成了在学术上务实、求真的习惯,几十年从未放松对自己的要求。他先后教过中国文学、中国美术和唐宋诗词、历代散文选等课程,也由助教晋升为讲师、副教授。新中国成立后,院系调整,启功继续在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任教。
虽然没有很高的学历,但他很早就名满学界和书画界,在全国也堪称妇孺皆知。当然,一般人知道他,多是因为他字写得好,被誉为“中华第一笔”。不过,他对自己的评价是“字不如画,画不如文物鉴定”,说因为写字不像画画费事,所以他也乐意写字,因而也就写得多,影响大。这样说,当然是自谦语,但也不无道理。也因此,他不太喜欢人称他“书法家”,更愿意人称他“教授”、“学者”。
书法家,文物家,史学家,所有的光环在他看来都是“副业”。他说:“我的主业是教师。”但他又从不以“教人者”自居,而总是那样谦虚自抑,不让人称是他的“学生”。
有人指着赝品问:“启老,这是您写的吗?”启老听了,微微一笑:“比我写得好。”
启功几十年过惯了穷日子,现在条件改善了,他的书画作品若论价何止“一字千金”,但生活上并没有多大变化,仍然是粗茶淡饭,土鞋布衣。他的住所除了有几张极普通的沙发可供人安坐,其他都是老旧家具,还不及一般人家的装修和陈设,不知道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住房的主人竟会是“国宝”级的人物。“我主张生活俭朴,室内家具全是多年不变的老面孔。朋友和学生们来访,只有一杯清茶。可是他们知道我的喜好,来时从不空手,这个送来个洋娃娃,那个带来只玩具熊。我的书柜日益变得名不副实,成了十足的玩具王国。看着那些可爱的小宝贝,我有时会不自觉地笑出声来,好像又回到了童年。”
集诗、书、画和文物鉴赏于一身的启功,是享誉国内外的专家学者。他对历代作品特征、作者风格了然于心,见识卓异,加上他有丰富的文物知识和文史修养,又熟谙典故,劣品和赝品总逃不过他的目光。难以理解的是,他对个人的作品从不看重。有个铺子是“造假作品”的专卖店,标价不高,有人看了问店主:“是真的吗?”店主也挺痛快:“真的能这个价钱吗?”后来启老听说了这件事,就来到这个铺子,一件一件看得挺仔细。启先生谁不认识呀!有人就过来问:“启老,这是您写的吗?”启老听了,微微一笑说:“比我写得好。”在场的人全都大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启老又改口了:“这是我写的。”事后他向我们解释,他说:“人家用我的名字写字,是看得起我,再者,他一定是生活困难缺钱,他要是找我来借钱,我不是也得借给他?”他撰文称赞明代文征明、唐寅等人,说当时有人伪造他们的书画,他们不但不加辩驳,甚至在赝品上题字,使穷朋友多卖几个钱。让那些穷苦小名家得几吊钱维持一段生活,而有钱人买了真题假画,损失也不会多么大。这观念虽不合知识产权保护法,却体现出启功一向的仁者情怀。
书法启功越来越感到时间不够用,他要把自己一生的研究、学习的心得和经验,尽可能多地留给后人。为了整理论文和书稿,他经常晚上静下来加班加点。有时,为了不打断思路而通宵不眠。
启功在“上大学”一文中特别强调,“恩师陈垣这个‘恩’字,不是普通恩惠之‘恩’,而是再造我的思想、知识的恩谊之恩!”为感谢陈垣先生对自己的培养并作永久纪念,启功于1988年8月义卖书法绘画作品,以筹集基金为北师大设立“励耘奖学助学基金”。此后两年时间里,启功几乎达到了“手不停挥”的创作境界,常常是夜半书写,还捐出1万元作为装裱费。1990年12月,《启功书画义展》在香港隆重举行,从300多幅作品中选出的100幅字、10幅绘画,被香港热心教育的人士认购一空,加上启功应社会各界需要所写的100件作品的酬金,共筹得人民币163万元。当学校建议奖学金以他的名字命名时,启功推辞,他说:“以先师励耘书屋的‘励耘’二字命名,目的在于学习陈垣先生爱国主义思想,继承和发扬陈垣先生辛勤耕耘、严谨治学的精神,奖掖和培养后学,推动教学和科学研究事业的发展。”
2001年9月19日,启功先生一阶一阶走上二层楼,参加全国第一个大学“宏志班”励耘实验班开学典礼。见到了30名品学兼优而家境贫寒的学子,老先生将8万元“中国书法艺术终身成就奖”奖金悉数捐出。在此之前,启功还曾捐过3万元建河北希望小学,捐出两万元资助一个山里孩子在学校吃午饭。执教70年的启功,究竟为贫困生付出了多少?他摆摆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