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时期的作品,是先生千折百磨后的峰回路转,归于平正,一派玄机。先生的书法风格由秀逸儒雅到浑厚华滋最终归于古拙朴茂,一如草木之由春之绚丽多姿到夏之煊赫灿烂而人于深秋的豪迈深远最终归于冬之空旷无际。先生结字的斜画紧结,不主故常;用笔的侧锋取势,迅捷爽利,锋棱跃然;线条的浑厚朴拙,于纵横之间任其自然,令人羡叹不已。董其昌云:“渐老渐熟,渐熟渐离,渐近于平、淡自然,而浮华利落矣。姿态横生矣,堂堂大人相独露矣。”此语可为沙孟海先生独特书法艺术风格写照。
[编辑本段]
书法大家沙孟海
鬻文卖字为诸弟
天才蒙蒙亮,沙孟海已经端坐堂屋裁纸磨墨,开始了忙碌的一天。自打1922年冬进入上海,四年来沙孟海一直如此。尤其是访晤了康有为、吴昌硕、郑孝胥等书坛前辈之后,他愈加感到学业上的不足。
开头的两年,沙孟海一直出任宁波巨商屠、蔡两家的家庭教师,两家没有几个孩子,教书的任务谈不上重,授课之余除了跑裱画店,跑旧书店,他就虔诚地奔走拜访寓居沪上的书画家,从前辈的艺术风格中汲取教益与营养。
当时,清末大画家任伯年的公子任英叔和画家俞语霜创立了一个“题襟馆书画社”,沙孟海常去拜访,与书画家们促膝长谈,十分投机,相见恨晚。他年少时就对康有为的学问钦佩至极,到上海后看到康有为写的许多擘窠大字,更是羡慕万分,恰好这时宁波同乡中有一老僧唤安心头陀者与康有为相熟,于是相约一块去拜访康有为。康有为虽没将谈话持续太久,然而短暂的一次接触也使沙孟海对学书的理解产生了升华,认识到学习书法的目的并不在于把字写得与古人一模一样,而在于在学习中融会贯通,形成自己的风格。
沙孟海与吴昌硕的交往则有点戏剧性。1924年岁末,昌硕先生在海上词人况蕙风家闲坐时,发现了沙孟海雕刻的印章,当即挥笔书道:“虚和整秀,饶有书卷清气”。得到吴昌硕如此评价,沙孟海激动不已,不久就拿着自己新刻的作品登门求教。当时他教书的处所与吴昌硕的宅邸相距甚近,晚上得便,他总会到吴昌硕府中闲聊,而就在这漫不经意的闲聊中,吴昌硕的艺术理念犹如绵绵春雨,寂然无声地滋润了年轻人的心田。
前辈的鼓励与关切使沙孟海坚定了在书法绘画艺术上刻苦探求的方向。当然,沙孟海发疯似地写字作画,还有着另外的一重原因,那就是生计。
沙孟海少时家境窘迫,诸弟辍学使他有一种强烈的负疚感。1919年师范毕业后,他就把诸弟一个一个接到外地读书。先是二弟文求,再是三弟文汉,再是四弟文威。至1926年,除了年岁尚幼的五弟文度,其余三个兄弟都已出外读书。二弟文求高中毕业后先考入上海大学,后来文求要求转学复旦大学物理系,尽管复旦学费甚巨,沙孟海仍毫不犹豫地支持弟弟实现了自己的意愿。
困厄的家境迫使年轻的书法家通宵达旦地拚命,过起了鬻文卖字的生涯。当时上海滩仕宦商贸每遇婚丧寿宴,多喜欢馈赠书画艺术品,雅而不俗。那阵他的书法在上海滩已经有点名气了,又只有二十几岁,出手快,有急需赶时间的活计,人们总喜欢找他,生意日渐红火。他干脆请书界前辈朱祖谋先生列了一个“润格”,“明码标价”。这种鬻文卖字度日的清贫生活,沙孟海觉得不足言道,他只希望自己的四个兄弟能够健康顺利地成长,能够过上安定的生活。
两篇电文定乱局
抗日战火很快燃烧起来了。武汉会战后,日本军部特派一个叫川本芳太郎的大佐专赴北平,敦促吴佩孚出山。川本为了便于接触吴佩孚,还拜吴佩孚为师,时相过从,不时试探。川本懂得洪宪劝进的故事,于是乎,“大帅府”霎时热闹空前,来自全国各地“拥吴出山”“挽救大局”的电报纷至沓来。
吴佩孚出山之事在国民党政府中造成很大震动。朱家骅在一个星期天的清晨紧急求见蒋介石,蒋介石听完汇报一脸阴沉。朱家骅献策道,现在有两种选择,一是像军统对付唐绍仪那样谋刺;一是他以中央委员会秘书长的名义给吴佩孚发一个电报,晓以大义,阻止他出山。朱家骅认为第二种方法要好一些,蒋介石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沙孟海经同乡陈布雷介绍,已在朱家骅手下当秘书,起草电文的任务就落实给他了。沙孟海当然知道朱家骅交付的担子有多重,平时他并不喝茶,但那天晚上,他却浓浓地泡了一杯。凝笔静思,仿佛有一股神力在左右他的笔毫。一篇五百余字的四六骈文一挥而就。文中庄严声明“春秋大义”,敦促吴佩孚千万要以民族为重,不要“一失足而成千古恨”。朱家骅对电文极满意,当即令人将电文急送吴佩孚的老友张芳岩,发给吴佩孚。
吴佩孚正在就“出山”与川本商定程序,当随从将他请进密室,将朱家骅的电文递交给他时,这位戎马一生的将军仿佛遭了电击。他反复诵读着那朗朗上口的电文,一种自责的情感笼罩了他的身心。
川本正在焦急地等待这位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