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谁无公愤。凡我同类,勿作旁观,当念悲狐,毋嫌投鼠,奉行天讨,以快人心。当问其字非颠米,画非痴黄,文章非司马宗门,翰非欧阳班辈,何得侥小人之幸,以滥门名。并数其险如卢杞,富如元载,淫奢如董卓,举动豪横如盗跖流风,又乌得窃君子之声以文巨恶。呜呼!无罪而杀士,已应进诸四夷,戍首而伏诛,尚须枭其三孽。……若再容留,决非世界。公移一到,众鼓齐鸣,期于十日之中,定举四凶之讨。谨檄。
从初十、初十一到十二日,各处飞章投揭布满街衢,儿童妇女竟传:“若要柴米强,先杀董其昌。”人们到处张贴声讨董其昌的大字报和漫画,说他是“兽宦”、“枭孽”,以致徽州、湖广、川陕、山西等处客商,凡受过他家欺凌的人都参加到揭发批判的行列中来。甚至连娼妓嫖客的游船上也有这类报纸辗转相传,简直到了“真正怨声载道,穷天罄地”的地步。
人们愤怒的情绪积聚着,到了十五日行香之期,百姓拥挤街道两旁,不下百万,骂声如沸,把爪牙陈明的数十间精华厅堂尽行拆毁。第二天,从上海青浦、金山等处闻讯赶来的人早早就到了,上房揭瓦,用两卷油芦席点火,将董家数百间画栋雕梁、朱栏曲槛的园亭台榭和密室幽房,尽付之一焰。大火彻夜不止。他们还把董其昌儿子强拆民房后盖了未及半年的美轮美奂的新居,也一同烧了个干净。
十七日,适逢有个穿月白绸衣的人,手持绘有董其昌墨迹的扇子,人们也怒不可遏地冲上去将其撕扯掉,还把不服气的持扇人痛打了一顿。
十九日,仍不罢休的民众将董其昌建在白龙潭的书园楼居焚毁,还把董其昌手书“抱珠阁”三字的匾额沉在河里,名曰:“董其昌直沉水底矣。”
坐化庵正殿上有一块横书“大雄宝殿”的大匾,落款“董其昌书”,老百姓见了,纷纷用砖砸去,慌得和尚们自己爬上去拆下来,大家齐上前用刀乱砍,大叫:“碎杀董其昌也。”
董其昌被吓得要死,惶惶然避于苏州、镇江、丹阳、吴兴等地,一时如丧家之犬,直到半年后事件完全平息才敢回家。
事后,官府捉拿了若干参与此事的当地地痞流氓定罪,草草结案,但董其昌不服,认定背后必有士人唆使,乃是当地秀才们造谣中伤,丑化董老爷的名声,并鼓动、组织无知小民抄抢董家。于是围绕是“民抄”还是“士抄”,此案悬而未决,又拖了大半年事件。到底还是董其昌官场熟,路子多,最后的审定结果是在苏州、常州、镇江三府会审下作出的。除将直接参加烧抢董家的一干流氓定为死罪论斩外,松江府华亭县儒学生员,有五人受到杖惩并革去功名,另有五人受杖惩并降级,三人单受杖惩。而对董其昌的行为作了必要开脱,“奴辈不法,董宦未知也”。
就这一事件,人们对董其昌提出了尖锐的批评:“不意优游林下以书画鉴赏负盛名之董文敏家教如此,声名如此!”“思白书画,可行双绝,而作恶如此,异特有玷风雅?”
当然也有人为之遮掩的,说他是为名所累。但毛祥麟在《墨余录》中特别指出:“文敏居乡,既乖洽比之常,复鲜义方之训,且以莫须有事,种生衅端,人以是为名德累,我直谓其不德矣。”
毛祥麟说得好,这怎么能归结于为名所累呢?而是董其昌的大行有亏!人在做天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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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成就
董其昌在当时书法上有“邢张米董”之称,即把他与临沂邢侗、晋江张瑞图、须天米钟并列;绘画上有南董北米之说。他与莫是龙、陈继儒提倡“南北宗”之说,即把“院体”山水画与“文人画”人为地分为南北两派。《临宋四家》卷,明,董其昌书
董其昌一生创作的书画作品不可胜数,临仿古人的绘画和诗帖是其中的一个重要部分。他在《画禅室随笔》中所说的“读万卷书”正是指一个人要想成为艺术家,必须学习传统,学习古人。他17岁开始学习书法时临写颜真卿的《多宝塔》,22岁学习绘画时师法黄公望,以后又遍学诸家,这种以古人为师的作法八十而不辍,伴其终生。他广泛吸取对唐宋元诸家优长,抉精探微,使其书画取得了超越古人的艺术成就。
董其昌强调以古人为师,但反对单纯机械地模拟蹈袭。随着阅历的增加、思想的成熟,他在继承前人技法时不倚傍他人庑下“作重台”,而是有选择地取舍,融入自己的创意。他认为如果离开了自己的创意,古人的精神也难以表达,故应以自己独创的形式再现古人的“风神”。凭借自己对古人书画技法得失的深刻体会,他摄取众家之法,按己意运笔挥洒,融合变化,达到了自成家法的化境。
董其昌的山水画大体有两种面貌,一种是水墨或兼用浅绛法,这种面貌的作品比较常见;另一种则是青绿设色,时有出以没骨,比较少见。他十分注重师法古人的传统技法,题材变化较少,但在笔和墨的运用上,有独特的造诣。他的绘画作品,经常是临仿宋元名家的画法,并在题识中加以标榜,虽然处处讲摹古,并不是泥古不化,而是能够脱窠臼,自成风格,其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