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豆豆:“不用了,我跟阿龙一起回去。”
王奋斗、李星一边聊着什么,一边挥着手朝汤豆豆示意:“那我们先走了。”
东东招呼阿鹏:“阿鹏,你回家吗?带我一段。”
阿鹏看了潘玉龙一眼,怏怏地跟着东东他们走了。
潘玉龙和汤豆豆目送他们走远,潘玉龙问:“你要回家吗?”
汤豆豆没有作声,返身又走进了公墓。
潘玉龙疑惑地跟了进去。
公墓内的一座大殿里白天
潘玉龙跟着汤豆豆走进一座存放骨灰的大殿,一排排高大的骨灰存放架把大殿分切成一条条狭长的甬道,殿内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外,空静无人。
他们走进其中的一条甬道。潘玉龙忽然看见,甬道的深处正有一个人影,向一个骨灰存放格俯身探看,逆光中他认出这人就是老王。见有人来,老王从另一个出口匆匆遁去。潘玉龙跟着汤豆豆向前疾行,将至尽头汤豆豆停了下来,那似乎正是刚才老王探看的位置。在那个位置的一只骨灰盒上,照例镶嵌着逝者的遗像,那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潘玉龙猜得没错,那正是汤豆豆的母亲!
汤豆豆在母亲的遗骨前伫立良久,动手擦去母亲照片上的浮灰,潘玉龙则因老王的出现而满腹狐疑。他看看老王遁去的方向,又转过头来,看看骨灰盒上那个女人美丽的面容,若有所思。
公墓白天
潘玉龙和汤豆豆并肩走在陵园内的林荫道上,中午的阳光被斑驳的树荫筛碎。汤豆豆似乎还沉浸在凭吊的伤感之中,潘玉龙忍不住开口相问:
“你为什么……不把你的爸爸妈妈合葬在一起呢,为什么要把他们分开?”
汤豆豆沉默了一下,说:“我从小,就看他们吵架,他们不吵架的时候,就谁也不和谁说话……其实,他们早就想彼此分开。”
汤豆豆对父母的描述,让潘玉龙无话可说。
汤豆豆接着做了评述:“我妈妈总想寻找浪漫的爱情,而我爸爸,只喜欢喝酒。”
歌舞团排练厅白天
两个脑袋从一幢老式红砖房的窗户外露了出来,汤豆豆和潘玉龙看到屋里没人,便从窗户爬了进来。
这是一个舞蹈排练厅,已经陈旧不堪,午后的阳光使整个房子连同屋角放着的一架旧钢琴,都像一张发黄变暗的陈年照片。
两个年轻人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声阵阵,汤豆豆说:“就是这儿,我妈以前就在这个剧团工作,我小时候她常常带我到这儿来玩。”
潘玉龙环看四周,像看到了流逝的岁月。汤豆豆已经坐到钢琴前,打开了琴盖。她说:“这架钢琴我妈弹过。”
汤豆豆展开十指,钢琴流出了一串单纯的音符。潘玉龙听得出来,这就是他在小院里听到过的那首伤感动人的曲子,汤豆豆弹出乐曲的前奏,忽又停了下来,她说:“这首曲子是我妈妈写的,名字就叫《真实》。”
潘玉龙喃喃地重复了一句:“真实?”他问:“你们的舞蹈组合也用了这个名字?”
汤豆豆:“对,它也是我们的名字。”顿了一下,她又说:“也是我们的信仰。”
潘玉龙:“你们把真实当作信仰?是因为这个世界上真实的东西太少了吗?”
汤豆豆:“有些东西,是必须真实的,比如荣誉,比如爱情。我妈妈说,真实是追求。也是清醒。”
潘玉龙咀嚼着这番话的含义。汤豆豆苦笑一下,用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称的沧桑和平静,又说了一句:“我看过我妈妈的日记,我妈妈说,清醒,就是绝望。”
潘玉龙似懂未懂:“你妈妈对谁绝望?对爱情,还是对你的父亲?”
汤豆豆:“不知道。我妈妈写这首曲子的时候还没有结婚,她结婚以后,朋友送给她一架钢琴,我妈妈就每天弹这首曲子,寄托她想要的爱情。她过去,一直希望我像她一样,成为一个优秀的钢琴家。”
潘玉龙:“那你为什么不学弹钢琴呢?”
汤豆豆:“我也学啊,但我不喜欢钢琴。”
潘玉龙:“为什么?”
汤豆豆:“我喜欢更激烈、更刺激的艺术,我喜欢更年轻的艺术。”
潘玉龙:“……你妈妈,什么时候不在的?”
汤豆豆:“我很小的时候,她就不在了。”
潘玉龙:“是生病吗?”
汤豆豆:“……是自杀。”
潘玉龙哑然震惊。
城市的林荫道白天
潘玉龙和汤豆豆并肩走在马路上。
汤豆豆继续着她的述说:“也许,这样的个性才算是真正的艺术家,我妈妈的思想太激烈了,也许她不喜欢我爸爸那样的潦倒。我爸爸是一个诗人,可他的诗,没人要。我爸爸很长时间都靠我妈妈挣钱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