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做梦吧?你总是这样,出现在我的梦里。一直笑,一直笑,却不和我说话。"
他望着那个夜幕中的身影,自顾自喃喃地:"你恨我吧?你恨我吧……"
早知道你会恨我。
虽然想起了就有锥心刺骨的痛,可是,我却不能背叛我的家族,我的父母。
空气忽然寒冷。
华清呆呆地站在水中,听着小阁里那个男子絮絮地喃喃细语。那样熟悉的眉眼即使在浓浓的夜色中依然能清楚分明地看到——那是早就烙在了心里的。
心中,并不是不痛的。
恨你?
"我恨你……我恨你做什么?"声音中有细细的哭腔,却更多的是强忍的冷淡,"我于你,既无家仇,又无国恨。"
"我知道,父皇并不是个好皇帝。你做得比他好。"
"至于父皇母后,谢谢你放了他们一条生路。"
"一条生路?"连锦年嘲笑地。
是了,全天下的人都歌颂他们连家,歌颂他连锦年,不仅是政治上较前朝的清明,更是因为他的博大胸怀——没有将前朝皇帝斩草除根,而是"请"进道观好生供养起来。
多么伟大,多么宽广的胸襟。
"为了这个,你才不恨我的吗?"连锦年凄然,"假若事情并不如外界传说的那样呢?假若……"
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他痛苦地闭上眼,不敢再去看那个身影。
那个已是终生难忘的身影。
再多看一眼,怕是会化作他心中的刺吧。
再睁眼,眼前只有一片茫茫的水汽。
月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水面,远处水中央孤独的亭子。
没有了那个白色的身影。
苦笑。
"果然是梦境。"却是一个比以往都更加真实的梦境。她,仿佛真的站到了他的面前,那么近。
触手可及。
忽然,目光定格在小阁外的走廊上,水台的阶梯之上。
分明是一双女子的绣花鞋。
高墙下,是华清匆匆的身影。
真是该死,没想到连锦年会来夜清宫——都这个时辰了,他该在某个妃子的温柔乡里了才对!
吓得她连鞋子都忘了拿,如今赤着脚,踩在这鹅卵石上,有着钝钝的疼痛感。
还是赶紧回到东院罢了。
反正连锦年已经把她的出现当成了一个梦境——只盼他不要发现那双鞋才好——自己就回去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
即使他发现了鞋子,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她身上的。
她是沈若水,苏州知府的次女,待选的秀女,怎么会三更半夜跑到夜清宫那么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去?
主意打定,她更是加快了步伐。
忽然,前头却传来了喧闹声。
若水不安地抬头望去,只见前头一片火光,好像是西宫的方向起了火。
怎么办?现在跑回去会不会被人发现?
怎么会突然失火呢?
心中一沉。
多年来在宫中见惯的明争暗斗使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当初父皇也有一个妃子——好像是个婕妤——就是死在了火里。当时这件事被母后不了了之,说是一个宫女睡着,倒了烛台引起的火。可是后来,另一个淑媛被揭发在呈给母后的茶果里下毒时,同时却又带出了她指使放火的罪名。
这个皇宫,总是这样。
每一件事情的发生,都掺杂着人为的因素。
正想着,前头忽然有人大喊一声:"有刺客!"便有一大队人马的声音朝这边奔来。
若水一下子慌了手脚。
若是这时被侍卫抓住,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忽地一个黑色的身影闪过,若水一惊,忍不住张了嘴要喊,却立刻被捂了嘴,拖进身后的假山中。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