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收起来!”“我是废话,”湘怡含着眼泪说:“总有一天,你会听不到我的废话了。现在,已经是家破人亡了,你继续赌下去,谁知道后果会怎样?你输掉了财产,输掉父亲的生命,也输掉了你自己的人格、良心、和慈善!……”
“闭嘴,”嘉文大叫:“我不要你来教训我!”
“我不是教训你,我是求你,求你看在两个孩子的面上戒赌!看看她们,那么小,那么天真,你需要养活她们,需要给她们做榜样!不要让她们长大了,别人指着她们的背说:‘她的爸爸是个赌徒!’你懂吗?嘉文?你骂我也好,恨我也好,孩子是你的,为了她们,救救你自己,救救这个家吧!”
“你别说了,我会戒赌的,等我翻回一部份的钱来,现在我输得干干净净,除了赌,什么工作可以让我把输掉的再赚回来?我不会永远输,你看着吧!”
“嘉文,嘉文,我要说多少话,你才能想明白?”
“你最好什么都不要说!”嘉文懊恼的嚷:“你快变成个叽咕不停的老太婆了!假如你再噜苏下去,这个家叫我怎么待得住?”湘怡闭了嘴,坐在床沿上,她呆呆的瞪视着窗子。好半天,才凄苦的说:“你何曾在家里待住过?这个家什么时候吸引过你?自从嫁给你,我就天天在等待,我不想再等了,我等够了,再等下去,也不会等出什么好结果来……”
“闭嘴!”嘉文喊:“你能不能不开口?”
“你很快就不会听到我噜苏了,”湘怡仍然凝视着窗子,自言自语的说着,仿佛不是说给嘉文听,只是说给自己听。“我对你浪费了太多的感情,妄想你会改好,相信你本性善良,一次又一次的说服我自己,要鼓励你,帮助你,因为你需要鼓励和帮助。现在,我知道自己全错了,你是冷酷无情的,像个冷血动物!我真不懂,当初你为什么要娶我?如果你对我这样冷落,你就不该娶我!”
“你要知道吗?”嘉文被她继续不断的指责激怒到要爆炸的地步,尤其她每一句话里都有“道理”,而他现在最怕面对的就是“道理”,仓卒中,他只想找一句话来封住湘怡的口,他从床上跳起来,恶狠狠的盯着她嚷:“我根本就不应该娶你,我从没有爱过你,我爱的是唐可欣!就是因为你对我没有吸引力,我才会去赌钱!如果你能把我留在身边,我怎会逃出去呢?我赌钱就为了逃避你,躲开你!一切责任全在你身上!现在你可不可以不再说话了!”
湘怡被击昏了!她真的不再说话了,只像个石像般坐在那儿,直直的望着窗子。窗外没有什么可看的东西,他们的大门对着前面人家的后院,杂乱的堆着鸡篷和鸭笼。她的牙齿咬着下嘴唇,双手无力的交握着。她手指上已没有结婚戒指了,在一次挨饿中,她把戒指换了钱买吃的给孩子们,嘉文手上同样没有结婚戒指,他把它掷在赌桌上做“孤注一掷”,早就输掉了。她昏昏沉沉的坐着,有一段很长久的时间,她心内是空空茫茫的一片,没有意识和思想。然后,逐渐的,意识回来了,思想也回来了,她才感到可怕的绝望和悲愤。这绝望和悲愤的感觉压榨着她每一根神经,每一根血管,她扭着自己的手,把脸埋在掌心中,徒劳的和自己的哀苦无望挣扎呻吟,她没有流泪,她的泪早就流干了。
夜,那么漫长,那么寂静。嘉文已在过度疲倦后睡熟了,沉重的呼吸鼓励着夜雾。湘怡慢慢的把脸从掌心中抬起来,迷惘的望着嘉文沉睡的那张脸,他睡得并不平静,嘴巴扭动着,胸腔不平稳的起伏,或者,他梦到正围着桌子,握着牌紧张的等着下注。她叹息了一声,一时间,许多久远以前的往事,都依稀的回到眼前,和可欣在一起的时光,嘉文家里常开的舞会,狩猎的那一夜,嘉文受枪伤之后,可欣的毁婚,她的下嫁……一幕一幕的,全在她眼前流动。而现在,面对嘉文这张冷漠无情的脸,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她不计一切,愿意下嫁的嘉文!嘉文那几句残酷的话仍然不断的在她耳边回响:
“我从没有爱过你!我爱的是唐可欣!”
“就是因为你对我没有吸引力,我才会去赌钱!”“我赌钱就为了逃避你,躲开你!”
她慌乱的站了起来,仿佛有谁在追赶她,茫然四顾,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什么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完完全全的错了,到如今,她将怎样安排自己呢?她走到两个女儿的床边,孩子们睡得很甜,真真的小胳膊搂着念念的脖子,无知的面庞上漾着天真的笑意。无辜的小生命!谁该对你们的生命负责呢?她把面颊埋在孩子们的被褥里,到这时才开始沉痛而无声的啜泣起来。她哭了很久,然后慢慢的抬起头,轻轻的吻着每个孩子,吻完了,她给她们拉好棉被,盖住那四仰八叉的小胳膊和小腿。再走到嘉文床边,她对他摇摇头,低声说:
“你虽不怜惜我,孩子总是你的!老天哪!但愿有人能够助你!”坐到书桌前面,她想写点什么,提起笔来,她的手剧烈的颤抖着,脑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写不出来。窗外的鸡房里,一只大公鸡在扑动着翅膀,远处的天边,透出一线朦胧的白,天快要亮了。湘怡受惊似的望望窗外,那种被追赶的感觉更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