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两人一马,走到河边一家叫做悦兴楼的酒馆,那马自有店伙牵去喂料,他们两人则径自上楼,拣副靠河的座坐下。
酒菜顷刻之间已端上来,三杯下肚,刘国梁的话便多了。
他滔滔地诉说着自己对买卖的厌倦,对仕途的向往等等,后来又道:“小的这家生意,虽然资本甚小,但生意原本不恶,无奈——唉,真是五百年前冤孽,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他举起酒杯,仰脖子一口喝干,又道:“一年前左右,小的心情郁闷,和几位朋友到那青楼歌馆之处,本是个混混光阴的心意,实在也是平生第一次到这等地方。哪知青楼之中,也有那等可人儿——“她的年纪不过十七岁,长得清清秀秀,真是人见人怜,名字叫做江萍。从此小的天天到那青楼厮混,日子稍长,便和她打得火热。她见小的是一片真心,渐渐把身世说出来,她说她十四岁时,便削发为尼,在离此数百里外的慈云庵中寄迹,法名净因,谁知那慈云庵因处落荒郊之中,竟成淫盗蔽所。庵主法慧师大,敢情是个其贱元比的建尼。一晃几年,数月前忽然得罪了有大来头的人,结果全庵化为灰烬,那时恰好法意淫厄外出,归来之后,由那妖道叫做什么白虎真人出的主意,把几个妙龄尼姑变卖娼门,好弄一笔银子,高飞远走。
她便是在这时被卖掉,辗转落在大名地方,自忿再无超技之时。那法慧因她们都年轻,忽然大发善心,传了一些房中秘术与及药方,便可避免回夕受人踩睛之苦。竟不料因她有此秘技而艳帜大着。小的迷恋实甚,虽然想倾产替她赎身,但那鸨母不肯放走这株摇钱树。于是日子抱下去,小的仅有一点儿时帛,已花个干净,连生意也停歇了,还欠、下不少债务,一干朋友都因小的迷恋青楼,对小的甚是不谅,哪知小的实在真心爱她。”
石轩中早已听得愣住了,这刻忽然暴躁地摆手道:“她呢?她现在哪里?”
刘国梁见他神色不善,骇了一跳,呼儒道:“她……她……上两个月已被带往京都,是以小的这些日子来,寝食俱废。天幸大爷替家兄捎来银子,小的不敢相瞒,这就打点人京见她一面,此后死也可以qg。”
说到后来,神情甚是凄然,果是一片深情。石轩中心里叹口气暗道:“情味便是这么苦涩,正是情到深时方党苦,他至今痴念不释,线:;M前生率债——”忽然又一想自己,心中又道:“唉,我那玲妹妹路图今怎样了呢?她……任那丑鬼拥抱——”
“──>他禁不住心如刀割般呻吟一声,面上已变了颜色。随即又想到李月华,她送给自己的明珠,此刻尚在囊中,也是一段不了的相思债。一“我排他到京都去吧!”他又想:“他所爱的江萍,不就是当日在展云庭中,暗中救我的小尼姑净因么?大丈夫恩怨分明,我便把京城问个回身,也得把她救出火坑,和他成就好事——”
心意既决,眼光扫在刘国梁面上,只见他愣怔怔地瞧住自己,只巨龙矿石轩中的面色变化大大,故而令他迷惑吃惊。
你常既有上京之意,我们便同行吧!”他可没把要救江萍(即净因小尼)之意说出来。
刘国梁测不透他心意,却不敢违背,连声应了。于是仆仆风尘中,多了一个行伴。
他为刘国梁买了一匹马,又代为清偿了一切债务,置了一些衣服,这才光明正大地离开。于是,竟然有好些人来进行,当然那是刘国梁的旧朋友。
刘国梁感激得不得了,诚内形外,不消用言语多说,石轩中也自省得。
两骑并驱,数日后便到了北京。
他并不立即去杨孙怀玉金瑞等人,却在正阳门大街的一家高升老店歇下。
这时已是黄昏时分,寒风凛冽,天气甚冷,他换过一件暗青夹抱,神情满酒之极。刘国梁却穿上他那件缎面的狐裘,在上面另加一件玄色长袍,又够暖又不致大阔气。两人同用了晚饭,然后由刘国梁打听了此地勾栏情形,准备寻访他的心上人。
那店伙极为热心,见石轩中虽然未曾来过京城,但气派不小,不敢当他们作乡下财主,指引他们到最著名的八大胡同,还指点了京中的规矩和寻乐的诀窍,石轩中豪气地赏他银子,店伙高兴之极。
当下两人走出店门,依着指点,来到八大胡同。
他们并没有拟定,只是顺脚便进,大门外的伙计大声吃喝有客来,里面立刻有人应着。
他们进得院子,四面高挑各色纱灯,明亮中又有缤纷华靡的气氛。环肥燕瘦,穿红着绿的女子四面调笑招呼着,石轩中但觉眼中只是无数色彩,鼻端中阵阵香气,哪里瞧得清面貌?
刘国梁情有独钟,就像有灵感般,立刻便知道江萍不在,连坐下也不肯。石轩中摸出一点银子赏了,又到第二家去看。这样穿梭般逛了四五家,名字全是什么香呀红呀之类,一时也记不得了。
自古道是鸨儿受钞,姐儿受消。石轩中一表人材,如玉树临风,那些鸳鸯燕燕,不免对他诸般调弄,飞媚送眼,把个心烦得很的石轩中,闹得更是心烦,当下想道:“在此等地方厮混,我实在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