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打!”
“我们一定好好干!谢谢啦!也祝你们早日康复!”
就在炮兵特务曹长和伤兵们高声跟我们说话的时候,列车相错而过,终于消失
了。运载伤员的列车鸣叫着消失在后方。我们的列车径直将我们运往炮火交叉的战
常战争、死、血,诸如此类的字眼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到了晚上列车仍奔驰不息,闷罐车棚上耷拉着光线昏暗的油灯。车厢里塞得比
沙丁鱼罐头还挤,士兵们躺也不能躺,只能缩成一团,促膝挤脚地打打盹。昏暗的
灯光下,现出石菩萨般排列的士兵,样子十分忧郁。鞋子、杂品袋、防毒面具和水
壶等等晃悠悠地从车顶耷拉下来,车角的暗影里,烟头的火光萤火般若明若暗。是
不是有人睡不着觉,抽着烟在想他的女朋友?
耳中全是疾驰的列车摩擦铁轨的声音。
摇摇晃晃露着昏暗亮光的油灯,也许是没油了,火越来越弱,光线范围不断缩
小,变得只能隐约看到油灯周围。我抱着臂,叼着烟望着油灯。油灯的生命再有几
分钟就要结束了。
我的生命可能也只有几天就要结束。很快,只剩下油灯的灯芯闪着炭火般的红
光,在漆黑的车厢里微微发亮。油灯漫长而依依不舍的生命终于停止,永远消失了
。漆黑一片。真的就像墨一般黑。我掐掉香烟,闭上眼睛,可是却睡不着。
母亲、父亲、故乡、过去,一切就像走马灯似的在我脑中盘旋。油然回想起同
某女度过的快乐时光,心里不由飘飘然起来,真想再次回到两个人的快乐世界。正
想着,忽然又与自己正上前线的现实相撞了。
今天,伤员被送回来,我们则要奔赴炮弹正跳着死亡之舞的前线。而且,也许
会像白天见到的那些人一样,头上、手上、腿上缠着绷带给送回来,又或许会吐血
死掉,我们的眼前正展开着你死我活的激烈搏斗。
有生之物总有一天会死,有形之物总有一天会遭到破坏。
对此我虽然理解,但参战之前在感情上觉得这是很遥远的事,现在却感到切切
实实威胁到了自身。所谓去打仗,就跟去送死一样。
我坚信生死由命。如果神觉得我这种人不活为好,便会杀死我吧?如果他不愿
意,觉得让我活下来能起什么作用,那就会让我活下来的吧?我的命是神的自由,
而且我只能对神惟命是从。
未觉一点不安,也未觉任何恐怖。
是的,生死皆命。所谓命运,是拥有生杀予夺大权的神奇力量。我虽然无法解
释它,但只要相信就够了。
心无所依,便不踏实。试着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也不觉得会有什么特别的璀
璨,但还是希望能活下去。我想再稍许体味一下生,生带着甜香扑来。
我若为神所爱,那么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会让我活下去的吧!
总而言之,还是下定决心痛痛快快干一场,就等待神的旨意吧。
列车“咣咚咣咚”地飞速前进,只有铁轨的碾轧声传入耳中。
车厢里漆黑一片。什么也别想了,睡觉吧。
四月二十五日。
凌晨三点到达临城。发了一瓶汽水和两合啤酒。这次发的东西可真够奢侈的了
。下了车烧饭,规定从这里开始行军。
马上要行军,醉了就不能走了,于是决定把酒装到汽水瓶里带上。自己想要的
东西,哪怕重一点也想带走,真够随便的。
下午两点出发,走了两里左右后宿营。
想到带来的酒说不定明天便会融进流到地上的血中,便涌上一股难以言传的痛
苦,不由得回忆起从前在家乡的饭馆里,酒席上让妓女陪侍欢饮的情景,实在令人
留恋。
心脏畅快地跳动着。脑子里轻飘飘地做着梦。
在一处和风吹拂、能眺望到美丽大海的独间,沐浴完毕,披上浴衣,细酌慢饮
,陶醉于妓女三味弦的旋律里——若能如此,该有多么快活!想到这,心中不由涌
起一股热热的叹息。
不不,为那些不该祈望的,或祈望了也不可能实现的事而叹息,实在是愚蠢。
有时思念故乡,满心皆被思归之情所缠绕——这是软弱之人的哀愁吗?
夜晚星光闪烁,偶尔从远方传来“砰砰”几声枪弹回声。
白天因为行军疲惫不堪,这会儿则围着篝火,坐在草地上,和着风喝着高粱酒
,不也野趣盎然,别有情致吗?
有个年轻的支那人,我本想用来使唤的,可不管问他什么,都回答说不懂得不
懂得,叫我来气,真想砍了他的头。我把他手脚捆住扔进棚子里,明天早晨出发时
要把他送进地狱。
自从踏上津浦线,就没见过一天澄净明朗的天空,总是阴沉沉的。
平汉线上几乎没见过一片云,看到的是湛蓝清澈的天空。
这里却能看到很多的云彩。大概是因为津浦线靠近大海吧。
杂草和内地无异,生长的景致也没有多大不同。黄河以南有很多干涸的河道,
桥架在河底的沙上。这样到了雨季也会形成河流吗?那黄色的泥水!
四月二十六日。
下午两点到了枣庄。从这里开始进攻。我们先短期休整几天,枣庄已驻有第十
师团和第五师团司令部,没有我们住的房子了,只得在附近肮脏的街角宿营。
在井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