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友军的炮兵却仍在坚持着沉默的不抵抗。
我们议论纷纷:“难道炮兵是不懂得气愤的傻子吗?”
日子就这样一天大地过去了。
有小道消息说,炮兵弹药匮乏。友军的死伤人员不断增加。
弹药!弹药!
辎重兵们现在不运粮草,却要将死伤人员运载到后方去。
成了一介物品的尸体被堆在车上运走,本该运输歼敌弹药和延续我们生命的粮
草的辎重车,如今却成了灵车,发出滑稽的碾轧声在麦田上奔驰而去。
部队决定在这里采取防御之势。各中队必须占领各自准备宿营的村庄。
我们三中队占领并据守大队总部右边一千多米处的辛庄村。到前天为止这个村
一直是友军占领的,友军只一天不在,就立即被敌人占领,所以又得打仗把它拿下
。
我们的野战炮哑了三天之后,野战重炮来支援了。“野战重炮来了!”这个消
息传到耳中,我们都充满了得救的安心感,心情畅快,就像黑夜过去迎来了天明一
般感激不已。
“野战重炮!野战重炮!”听起来多悦耳啊!它会像野兽那样,像巨大凶猛的
野兽那样大展雄威,一举扫平敌人的炮兵阵地!
不久,大家期盼的野战重炮开始咆哮了。敌人很近。
黑乎乎的尘烟在那边升腾起来。
“当——当——当——”的发射音一过,炮弹立即“嗖——嗖——”地冲破气
流跃过头顶,不久便“咣——咣——咣——”地在那边爆炸了。
可是怎么回事呢?炮弹的着地距离太近了,没打到敌阵,只不过白白把麦田翻
了一下土而已!再怎么射也是枉然。
我们一看,原来观测班没怎么往前去,好像只在后方观测,没有充分检查弹落
情况。
我们分队远离中队,在大队总部。大队总部有二中队在警备,在村庄周围挖了
深深的壕沟。
敌人的炮兵好像在嘲笑我方老也打不准的野战重炮一样,将炮弹雨点般准确地
发射过来。敌人的做法是对一个村落持续几分钟集中射击,然后再对下一个村庄进
行同样的射击。所以,当一个村子受到集中射击时,都能预计到下面该轮到哪个村
了。不过虽然能预测到,可我们没有防空壕,别无他法,只能想开点,对天上掉下
来的炮弹束手以待:运气不好的就死,运气好的就活,只得听凭命运之神安排了。
一旦想开了,也就轻松起来,抽着烟,等待命运之神的裁决。
我分队的人靠着土墙一边抽烟一边晒太阳。紧旁边约一丈高的地上有口井,田
中去打水。六七个打水的人刚围着井喝完水,“咣——”一枚炮弹爆炸了。不知是
敌兵发现了他们之后射的,还是碰巧打过来的,打得实在是太准了。尽管是敌人,
我们仍不禁为他们的本事赞叹不已。幸好那六七个人喝完水就相继跑开了,一个也
没死。
“哎呀呀,这真是……”田中带着侥幸的神色跑了下来,“吓死我了,”接着
,他吐了一口粗气,“狗敌肯定以为我们都给炸死了吧!畜生!活该!”他恶狠狠
地骂道。
我们奉命观测传令野战重炮的着弹点。我从电话旁到二中队队长之间每隔十米
安排一名分队员。在我安排人手时,二中队的士兵们在拼命挖战壕。他们尽力挖横
洞,以求生命安全。大家都想尽量将身体藏到洞里,以避炮弹。这种时候,感觉哪
怕只往外伸出一条腿,这条腿就会被炮弹夺去。
据说大队长也呆在战壕里。
是小川中队长用望远镜在最前面观测的,我分队执行传令任务,传给重炮的观
测班,再传送到炮手那里。为什么观测班不上前,用他们的特种望远镜观测呢?我
们觉得不可思议。
是不是他们害怕炮弹,所以不上前?
我方的炮弹仍旧是盲弹。
“射程延伸一千五百米!目标左侧一百五十米,射击!”
我向下一个传令兵传达。落在距我一千五百米地方的炮弹,比黑夜里乱发一气
还要糟糕。与此相反,敌人的着弹点则准确得让人佩服。这是因为敌兵早就熟悉了
地形,已将准确的测定情况标在他们的地图上——尽管可以这么解释,但打得实在
是准确无比,虽然他们是敌人,我们也不得不佩服他们高超的技术。
“射程缩短五百米,往左五十米。”
这次过远了。
“射程缩短两百米,往右一百米。”
终于打中了。我们在心里叫好,注视着着弹情况。悦耳的弹鸣声从我们的头顶
飞过,接着便升起了黑蒙蒙的硝烟和尘烟。
敌人的炮弹也在寻找我们的炮兵阵地,不断地死命咆哮着。现在,双方的炮弹
互相冲着对方的阵地咆哮。我们步兵部队一边抽着烟,一边望着彼此的炮击,每当
我方的炮弹命中时,便大声称快。
五月二日就这样在炮击中进入了黄昏。
五月三日。
晚上十点。我们奉命回归中队,向辛庄村进发。这是一个微亮的夜晚,麦田里
吹拂着静谧的风,跟白天激烈的枪炮声相比,这一刻是多么的宁静啊!似乎一切都
陷进了沉沉的睡眠,在这静滥的世界里,无法想象会有杀气腾腾的人正伺机摆弄杀
人的家伙。
静与动,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