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十五钱的汽水,十钱的羊羹,随着士
兵们不断去买,价钱也涨了上去。
我们第三中队这天白天没能到达目的地,所以只好搭起帐篷,一面留心着蝎子
,一面在草地上躺了下来。蝎子是一种形状长得像虾子,有螃蟹夹,身长一寸左右
的虫子。如果上半身的什么地方被这种虫子咬了一口,不出五分钟人就会死的。
下半身被咬,也不过是十分钟的事。这是一种潮湿地区常见的可怕毒虫,军医
拿着刚才咬了机枪队一个士兵的蝎子做样本给我们看,提醒我们要注意。
十五日早晨,我们出发离开了新河。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大地。这是第一次行军
,我难受得不得了,一点风也没有,在我的体力早已消耗得再也不能继续行军的时
候,终于到达了今天的目的地“军粮城”。要说到达军粮城时的安心,就像巨大的
不安被释放后的喜悦一样,一切都被忘记,只是把全身心深深地埋在了安宁之中。
但是,那种喜悦不是狂喜,而是长时间剧烈劳动之后的一次沐浴,是深深地躺在松
软的毛毯上,随意地伸展身体,舒舒服服地大口大口呼吸时的喜悦。
我们分别住宿在支那人家。支那人的房屋墙壁是用泥土造的,有两尺厚,无论
如何都无法让我呼呼大睡。我们分队住宿的那家,大门里左边有一间屋,最里边也
有一间屋,右侧是堆积高粱谷子的地方,泥土墙塌了些,家里很脏。我根本无意住
在这么脏的人家。我倒觉得住在露天下比这还好呢。如果今后仍不得不住这样房屋
的话,那就糟了。我还抱着一种奢侈的不安。那时,只要是支那人家的房子,即使
是算干净一些的,我大概也根本没心思去躺下来。
野口一等兵曾是川崎造船所的工人。他在满洲驻扎过,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房屋
,在这种房子里,他知道怎样去防寒防暑。他很聪明,会干裁缝活儿,又会烧饭做
菜。而且,他还非常喜欢做饭。不管多么疲劳,他都是高高兴兴地去做饭。做饭对
于他来说,好像是忘记疲劳的一种安慰。他就是这么个人,所以,别人轮到做饭时
,和他说一句,他常常一人就承担下来。这样一来,他看时又要发火:“怎么就让
我一人干!”他一发火,就让锅下面的火自燃自灭,他不会去管它的。这时,其他
的士兵没办法,又顶了上去。他咕哝咕哝发牢骚,抽着烟。
但瞅准机会再说几句好话,他又过来干了。因为喜欢做饭,又是个贪嘴的人,
所以,他常被胃痛搞得很烦。今晚也是他的案板功夫慰劳了我们的肠胃。
“到了夜里会转冷的。”野口得意洋洋地上了炕给我们解释说。虽然到了半夜
就会冷,夜里还有阳光的余温,地面被烤着,还不冷,用不着火炕。不过自以为什
么都知道的野口的鼻子已经有些不通了。但谁也没躺在那个热烘烘的炕上,只有野
口一个人在尴尬地擦着汗。只要他不烧炕,屋内的厨房就不会有夜露,所以,我们
故意在蝎子活跃的屋外,头顶星星看着他。
这家有一个小孩和小孩的爷爷。一个女人也没见到。
我抓住爷爷,用汉语问他喜欢不喜欢共产党,但他没懂我的意思。我写下了“
共产主义”四个字,但他还是没理解。墙壁四处贴着日本宣抚组写的宣传文字。小
孩很可爱,我给了他一颗糖和五钱。屋子里有月份牌,是九月十五日,星期三。
十六日早上八点半,我们离开了军粮城。在肮脏的农夫和讨厌的猪以及许多飞
来跑去的鸡当中,部队排好了队伍。
一想到闷热、沉重、痛苦、难受的行军,我们就不由得愁眉苦脸,但是,这是
在支那农夫、支那猪和支那鸡的面前,所以,我们精神抖擞,在像是从地里长出来
似的泥土房屋构成的村落中行进,我们感到很气愤,有铁路通向天津却不利用,我
们不理解。有的士兵这样说:“这条铁路属于英国。为了阻碍我们行军,不让我们
利用。”以为这条铁路是英国的我们,在暑热难受的逼迫下喊起了“打倒英国”的
口号。
路上尽是灰尘,我们的军靴就像走在黄色的面粉上一样,一脚踏下去,灰尘四
起。路两侧的高粱长得高高的,完全挡住了风。太阳就像从上往下直射一样烤人。
汗水不停地从我们的身体中蒸发出来,几乎要把我们蒸烤成木乃伊。遮阳帽的帽檐
被不停流出的汗水湿透了,军服与背包接触的部分最先湿透,接着,扛着枪的右臂
时弯处全是黑黑的汗水,最后就是打到膝盖处的绑腿也湿透了。于是,军服不停地
受到汗水的侵犯,散发出混合着汗水、灰尘、污垢的恶臭。每隔四十五分钟休息一
次,但最后的五分钟如不使出全身的气力,恐怕连一步也走不了。在战场上需要体
力,同时更加需要气力。到了下午,开始不停地有人倒下来。每隔一百米就有人落
伍。
我们尽量在有遮阴的地方休息。话是这么说,可那些遮阴处根本无法容得下这
条长龙似的队伍。由于大部分的休息命令都是在大队本部到达遮阴处的时候才下达
的,那些剩下的阴凉处只有最接近本部的士兵们才可以享用一些。许多士兵都不得
不横躺在炽热的阳光下,用画着太阳旗的扇子扇扇凉风。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