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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西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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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朝圣者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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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举再举上不去,很惭愧地让给人家。他的儿子贡党群培在雪地上走来走去,他妈妈把他收拾得干干净净。

    能够交谈的只有罗布桑布,他不仅可以用汉语,也可以用藏语的拉萨话交谈。而他的亲友们的康巴话德珍则听不懂。音乐顾问边多老师可以听懂一些。他主要陪梅孩录制桑秋多吉他们唱的歌,是通常僧人尼姑们才唱的道歌。有一首六字真言歌,音乐家们让他们反复地唱了又唱,男独,女独,男女声合唱,歌词就只是那六个著名的音节,曲调却抑抑扬扬,苍苍茫茫,辽辽远远的无休无止——

    嗡——嘛——呢——呗——咪——哞——

    最令人动心的是后来被作为了片头歌的那一首。桑秋多吉用苍老的约略发沙的嗓音唱出了它,那是沧桑歌吟,是徐徐道来。唱出了山川河流,大地天空,险峻跌宕,富有变化。在音调的极高处,是一个荡气回肠的泛音。这支歌经由现代手法稍事处理就登上了大雅之堂。凡听过的人都说,没有哪个歌唱家唱得过他。

    怎么可能唱得过他呢!桑秋多吉与所有歌者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区别是:

    他用灵魂歌唱。

    我们把这支队伍称作朝圣部落。我们渐渐熟悉了一路同行的每一位部落成员。

    在最终抵达拉萨的十八人中,有僧人八人,尼姑六人,俗人四人。俗人中包括罗布桑布的母亲,贡觉群培母子,昌都人西热邦久。

    最初一同上路的几位老人和孩子,中途搭乘便车走了;上路三个月后曾与囊谦来的七位朝圣者相遇。七人中三人磕头,四人是烧茶侍者。在他们的恳求下,罗布桑布答应同行。但不久就发现了一个难题:上路时所带干粮干肉早已用光,靠乞讨度日,而无论人多人少,每一户施主总是布施同量的食物和柴草。所以同行一个月后,只得劝说那七人分头赶路去了。

    半年后,昌都四姐弟从后面赶了上来。他们是二十八岁的尼姑姐姐嘎羊拉姆,二十七岁的俗人哥哥西热邦久,二十四岁的尼姑妹妹加羊卓玛,二十岁的格龙弟弟嘎玛西珠。他们的家乡在昌都县的妥坝沟,是一个十兄妹的牧民大家庭。除两个姐姐已出嫁外,家中现还有四姐弟主持家政。上一年的秋季,差不多与罗布桑布他们启程的同时,这四姐弟也磕头上了路。从昌都往西磕到类乌齐,在青藏交界的色杂波拉雪山下,一个叫日杂的地方,意外地听说了罗布桑布他们路过此地的消息。久仰罗布桑布的为人,四姐弟加快了进度,星夜兼程,每天磕到很晚才歇息,第二天早早又上路,直追到初夏六月,在藏北比如县的加休边嘎地方,终于会合。此后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直到拉萨。

    从那时起,这支朝圣部落由四顶白布帐篷组成。中间覆盖着遮阳帘的大些的帐篷,住着罗布桑布的家人和亲戚:父母、表姐尼姑次珍曲珍,小个子僧人多丹,十四岁的外甥,他是入了寺册的小僧人。在最后的两个月中,表弟拉多也从拉萨赶来,志愿做后勤人员。

    主帐篷一侧的小帐篷里,住着三位尼姑:才仁、英索母女两个,嘎玛洛萨的表妹、胖尼姑德中俊美。老尼姑才仁的与众不同之处,是始终穿一件厚重的光板羊皮袍。那皮袍由于年深日久的油垢失去了本色,而随皱褶成了黑又亮的浅浮雕,富有立体感。二十六岁的女儿英索,由于长期患病,双眸无光。与她形成鲜明对照的是胖尼姑德中俊美,总是红光满面。她是表哥嘎玛洛萨带来的后勤人员,也是部落里的炊事员。她还负责照料罗布桑布。每当他一出现,就立即为他披上棉衣,递上酥油茶。当罗布桑布吃饭时,她就跪在跟前,不停地往主人的茶杯里添茶。

    另一侧的两顶小帐篷里,分别住着昌都四姐弟和其余的人。有一天清晨我们到达营地时,老尼才仁正在烧茶,嘎羊拉姆正在诵经,仁钦罗布在被窝里裸露着上半身,正在喝妻子阿旺曲珍递来的酥油茶。仁钦罗布久病不愈,从上路起就肠胃不适,拉了一年的肚子,此刻骨瘦如柴,面无人色。与这一家三口同住一帐的是年轻僧人们:长脸的嘎玛洛萨,高个子江羊文色。

    看起来这个部落至少由五个小单元组成。表面上看来是集体行动,实际上每一单元又都是相对独立的,都是磕头人和服侍人员的组合。总计有十一个人是磕头人。按照他们的说法,分工虽有别,功德却相同。总管多丹掌管后勤大权,组织拔寨扎寨、选定营地、化缘乞讨、分配所得粮茶柴。十八人的社会也有等级差别。罗布桑布犹如部落头人。所有人都安于尊卑而毫无怨言。

    属龙的嘎羊拉姆在一九八八年的本命年那年打过卦。卦辞说,欲平安度过本命年,需北上才玛布寺学经为吉。于是嘎羊拉姆就从师罗布桑布的哥哥学习了一年零三个月。罗布桑布不仅与她有同学之缘,更是她所崇拜的偶像。她的三个弟妹都是磕头的。她耐心地为他们烧茶打点,耐心地为借人弟弟西热邦久洗发编辫。每到一村,就和多丹、次仁他们一道逐家逐户地化缘。在谈到罗布桑布的时候,她美丽的大眼睛里闪耀着异样的光芒,向往地倾诉说,在我所遇见的所有人中,罗布桑布是最勤劳、最善良、最有才华的人。他对我们的恩情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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