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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西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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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边缘风景:活佛克珠的戏剧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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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对我们说,完了。此时的神汉双手合十,做收功状。稍顷,似醒非醒,众人又七手八脚帮他脱神服神冠,扶他靠墙坐下。又稍顷,恢复常态。

    刚刚恢复了常态的土登嘉措就谈感受。说他本心是不想做降神者的,但他出身于降神世家,自八年前出现异常状态后,就由宁多寺僧人陪同开始降神了。只要一听见召唤神灵的经文,就神志不清,身不由己,往下的事情就不知道了。神走了以后感到格外疲倦。

    同一天,我还第一次看到了央古——一招福仪式。当时人们聚集在村前大坝子上歌舞欢娱。忽见一老人头顶一个用羊毛缠起的大帽子,手里捧着装满青稞、插着青稞穗的切玛盒——五谷斗,另只手摇着缠了彩绸的名叫达达的彩箭,还隐约看见他怀里揣一只风干了肉的羊腿。这些都是招福的吉祥之物。没有人尾随,老人一路唱着小曲跌跌撞撞往村里走——他已醉得可以了。我们好奇地跟了他,看他能去哪儿。一路穿过村中小巷,到了央康——装全村福运之气的房子。老人一级级上了台阶,进了房门,放下手中的吉祥物,手舞足蹈跳起舞来。

    房里早有人备好了茶和酒,舞毕就敬给他喝。老人醉眼朦胧地望望我们,用拇指和无名指蘸一点儿茶,掸三下,敬天上人间地下诸神毕,就口诵祝福词:祝自治区领导万寿无疆!

    我们赶紧请他重新说了一遍传统诵词——

    吉祥如意!兴旺发达!身体康健!永世安乐!

    克珠一直不肯回答我们对于本地地方神、降神行为等问题的询问。正统的佛教教义不情愿承认这些只对今生起作用的神,佛教关心的只是来世。问得着急,实在不能敷衍了,克珠就说,以我自己的观点看,祭祀和供奉诸神作为西藏古老宗教已相沿成习。我们固然尊重它,但从宗教教义来说,这种迷信意义不大。谚语说,善父栽树,恶父造神。就是说,种树为后人造福,造神则是灾难。那些乡土神能怎样呢?“文革”中被打翻在地它也无可奈何;等到重新盖起神殿,敬奉它们了,就听说这人被它踢了一脚,那人给摄去了魂。我从来不信,它们也没把我怎么样。

    看来克珠的观念还是比较传统:他对于宗教不分派别都是肯定的;对于防雹喇嘛他也肯定了一大半:他认为这属于藏密气功范畴,而且具有气象方面的科学知识;对于地方保护神则基本持否定态度,认为属怪力乱神之列。但总起来说,家乡的这些文化现象还是够可爱的。

    节日的第三天再度掀起一个高潮:以克珠兄弟为活佛的嘎则布寺为当地群众举行“嘎旺”仪式。这一仪式以活佛摸顶为重要内容,旨在祝福人民平安吉祥、健康长寿。这一天,连十几里外的县城的人们都赶来了。一向清幽的小寺院一下子就沸腾起来。嘎则布寺本已毁于“文革”之中,前些年由群众自愿集资重建。现有僧人二十人。寺内事务一般由哥哥晋美班丹主管。那一年克珠随乡上宣传队去地区演出,被地区发现了这个创作人才,欲录用在地区文工团。当时克珠只提出了一个条件:把哥哥也一起录用。考虑到晋美班丹的藏文水平也很不错,就将相依为命的哥俩同时录用了。哥哥被分配在地区中学担任藏文教师。寺庙修复后,僧人和百姓们都盼望哥俩中哪怕有一位能回来主持寺庙也好,但未能如愿,引为憾事。

    那天举行仪式前,哥哥晋美班丹为弟弟克珠剃掉了作为诗人作家的长头发,一位老尼姑跪在地上把这些头发收到一起,据说这也是活佛的圣物,将来要放在神圣的地方,例如放进经培或佛肚里。

    组织了一个仪仗吹着法号为克珠换上活佛穿的袈裟,在神圣的气氛中完成了从人格到超人格的转换。

    弟兄两个面对面坐在经堂里念经,哥哥的坐垫比弟弟的要高一点儿。这是弟兄两个苦熬了半生,才重新获得的权利。

    最后,在寺前院坝里,两兄弟一人拿彩箭,一人拿宝瓶,为拥挤不堪的百姓们摸顶祝福。

    我们在现场采访了朝圣的群众。问当地老人们,你们看着克珠长大,现在他又是国家干部和作家,你们觉得他与一般人有什么不同吗?

    老人们抢着回答说:呵,有天壤之别!他俩天赋极高,几乎没上过学却学识渊博。吃了那么多苦而矢志不渝。我们集资修复寺庙正是为了他俩呵。现在宗教场所已经有了,就缺内在根本佛当住持。他俩是国家干部,因为他们学问高。我们老人有个心愿,有朝一日他们能回到寺院,我们将万分高兴,心满意足。

    我们拦住县城来的几位打扮时髦的小伙子,询问他们,克珠是个活佛,又是一个有妻室儿女的人,你们年轻人怎样看?

    年轻人热情地回答,这不奇佳。我们是佛教徒,也来朝佛,但我们也经常去一些舞厅等娱乐场所。他是活佛,但毕竟是个人。他有学问,对社会有贡献,我们羡慕他。在现代社会,只要心正,我们不能说他是违背宗教的。

    我们又问年轻人,你们是否羡慕克珠,小伙子们回答说,他编的节目我们看过,他写的书我们看过,我们羡慕克珠的才华。

    就问克增,今天是爸爸还是活佛?说是活佛。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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