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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西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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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普兰——雪山环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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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站稍事休整。需要处理的杂务很多:吃饭、喝水、加油、治病包扎等。仿佛我们一群是刚从战场上溃败至此的伤兵。事实上要办的每一件事情都非常困难:该兵站对地方不承担义务。我和小韩奔前跑后,到兵站隔壁的机务站面见一位姓沈的指导员,他是此处最高长官,说明来意,年轻的沈指导员慷慨相助,并亲自打电话嘱一位齐医生立即着手救护工作。

    南希却极力阻止为严重脱水的次丹多吉输液,同时阻止给格勒换药。在她的意识中,是固执于落后的中国一切都落后的。她坚持大家服用她带来的各种药物,因为她每年在联合国卫生组织服务一段时间,便以内行自居。她的一番话说得大家极不舒服:未免太小瞧人了!瘦瘦高高的齐军医把自己的宿舍腾了出来,请次丹多吉躺在他床上输送加了抗菌素的葡萄糖。扎呷被注射了庆大霉素。南希只好强烈坚持为我们换药。待打来温水,一点点儿地揭开格勒拇指上的纱布,大家倒抽一口凉气:伤口开裂,有炎症迹象。南希当即果断地放弃了先前打算,把我们交给了齐医生。

    齐医生细心地一一处理过,笑不得气不得地数落我们,你们怎么净玩这些!他还特意告诉我,如果玻璃再尖锐些,或者再偏上一丁点儿,便是咽喉要害处,那里血管、淋巴结、神经丛密集,会有生命危险的。我并没为这假设后怕,毕竟那玻璃钝了点,也偏下了点——我就时常感到,因车祸致死其实轻而易举,太常见了;同时又时常感到,其实并非轻而易举,太偶然了!

    这次小伤,在我的要害部位咽喉下方一厘米处,并非要害的地方,留下一颗红豆大的斑痕,用以纪念阿里。

    输了液的次丹多吉立即恢复了精神,达巴兵站的补充真是必需。说起这一路的灾难惊险,小杨就神秘地归结为我们去扎达前山的佛塔捡擦擦和经书的原因,她说,那些擦擦上都附有供献者的某些心愿,外人取走会遭报应的。

    早早到达门士。杨成兑现了诺言,请煤矿上的朋友给我们做了一大桌菜。他姐夫不在,去拉萨了。大家饕餮一顿之后,居然还享受上了半口袋新疆苹果。只有南希大不悦,当她得知当晚住招待所,而明天又要去咋达布热寺庙时——这不全是格勒的专断,杨成的车实在需要修理。无奈中,南希只有唠叨抱怨,拿我刚能听懂的英语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说;格勒在美国讲学时,多么温和(作嬉笑状);但在中国,他又多么固执(作严厉状)。我笑说他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南希大加赞同。可惜我的英语、藏语都有限,本来我还想告诉她,他首先是被女人们宠坏了的。他幼年丧父,母亲和姐姐待他如掌上明珠。吃妈妈的奶差不多吃到十岁。去村外,到城里上学,都是妈妈牵着他走路。姐姐至今还疼爱这个小她十多岁的弟弟。最近的差不多二十年来,又是他的妻子,一个世上少见的贤惠女子在宠着他,从读硕士到读博士,宠得他脾气和学识一同见长。加上他那康巴硬汉的血液,他的博学、善意和坚定(也可说是固执)是一道出名的。进一步熟悉起来,便能发现非学者气质的天真、淘气和恶作剧的格勒的另一面。

    从牧童到学者,格勒当然与众不同。

    门士以南约十公里处的咋达布热寺庙是应该一走的。迄今我仍难以概括出它留给我的特别印象。信徒们之所以络绎不绝地前来朝拜转山,皆因此地是神山冈仁波钦的衣领,“转冈仁波钦不转咋达布热,等于没转冈仁波钦。”在阿里流行的对于该寺的礼赞民歌这样唱道——

    “咋热”圣地的头用什么装饰为好?

    “咋热”圣地的头用印度“白绣”装饰为好;

    “咋热”圣地的耳朵用什么装饰为好?

    “咋热”圣地的耳朵用小小贝壳装饰为好;

    “咋热”圣地的胸部用什么装饰为好?

    “咋热”圣地的胸部用上百佛珠装饰为好;

    “咋热”圣地的手用什么装饰为好?

    “咋热”圣地的手用小鼓装饰为好;

    “咋热”圣地的身体用什么装饰为好?

    “咋热”圣地的身体用白布装饰为好;

    “咋热”圣地的脚用什么装饰为好?

    “咋热”圣地的脚用白布鞋装饰为好。

    咋达布热就这样以阿里人所认为的最吉祥的色彩和物品装扮起来,一副花花哨哨、欢欢喜喜的模样。

    咋达布热其实是一座泉华地貌的小山。泉华,即是热泉自地下喷涌经冷却沉淀凝结而成的钙质体,满布蜂洞。山前一座小小的寺庙。据称此地为白度母的领地,莲花生note#42

    [注]是其护法神。至今尚存莲花生修行洞。当地人说,早在格萨尔时代,这里环境优美,森林密布,是格萨尔的水晶矿,盛产茶色水晶。后来此地被妖女所占,森林迅速消失,变为土山,水晶石亦变为顽石——历来的妖魔都住最荒蛮之地;再好的地方由妖魔占据也会变得荒蛮。

    转咋达布热山有内、中、外三条转经道,我们只象征性地转过内圈。之所以被奉为圣地,是因山貌奇特。西藏虽不乏这类溶岩地貌,毕竟少而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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