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石上采下的,不必再寄啦。回到拉萨讲给侯石柱听,他微笑说,确是牙齿化石无疑——
于是很久以来这个问题弄得我辗转不寐,我想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何单单是牙齿的垒砌,而不见其它骨骼?这并非自然形成,定是有意识的排列。那么究竟是谁干的呢?
后来当我阅读了大量地质资料,风闻了某些信息,得知了早在前氏族社会便可能有人类祖先在此活动时,我猜想这是当时人们在狩猎之余的一个小小消遣,把牙一颗颗摆弄,摞起……或具有图腾崇拜的性质,或是某次祭祀仪式的痕迹,或只是一个少年人所为。然后留给后人一个千古之谜。
绒马第二大名胜是加林山石画。加林山上许多青褐色巨石的平面上,如腐蚀版画一样显出众多图像:人物和动物。动物是牦牛和羚羊;有情节的是狩猎图,有人拿一物件套住一牛头。画风简洁稚拙,酷似早期人类所为。当地人都说这些画是自然形成的。这一带还是无人区时这些画就存在。很久以前这里是格萨尔的古战场。开发无人区时第一批到达这里的工作组就发现了这些画。当地人还说这些画是富于变化的,随时间和季节变化而不同,或显或隐或改变形象。这类石画文部一带山上时有发现。
上次来加林山,夕阳使这些巨石荧荧发光。那一回多托东施效颦之作还清楚可见,画技最拙劣的那头牦牛就是。时隔数月,那些画改变了多少?自己也疑疑惑惑的。这期间闻讯赶来的拉萨美术界人士曾来考察了一番,几位画家意见也不统一,所以难下定论。年代尚待考证,石画的艺术价值是被充分肯定了的。他们说,这是西藏难得见到的最无宗教色彩的民间画。从文化价值看,这个发现还是有意义的。
这真是一桩无头案。加林山巨石的生长是从高热的地下挤出的火山角砾岩,因含铁质(但不是铁矿),经氧化作用表面呈青褐,有斑痕,画的年代不易测定;藏北几乎所有的传说都极少宗教色彩,都是早期神话延续,以此来证明石画年代在佛教传入西藏之前也不可靠;就画风而言,先民的画风固然可能如此,但后来我在嘉黎所见百姓新刻的六面棍上天地之间所有的飞禽走兽的技法,在格拉丹冬山前牧民为迎接藏历新年在帐篷壁上所画牛羊,手法一模一样,思维方式和表现方式古今相同,令人惊异不止。更无法从风格来划定年代了。
丢下这两个谜,继续往双湖方向前进。走不很远便遇见曲莫山。它的传说令人毛骨悚然。本来这座山草场很好,山顶有湖,野牦牛多,牧民常来放牧。但后来常闹鬼,马拴在那儿一会就不翼而飞了;行人路过时常有石子飞来而且听见鬼在乱叫。后来反映上去,上面派工作组来调查鬼事,结果也挨了石头。这个乡副书记的妻子加央亲眼看见过鬼,说长得像人,只是时隐时现——关于鬼的长相,拉萨的嘉措告诉我,走在鬼的后面,可以看见鬼肚子里的五脏六腑,鬼背是透明的;鬼可以把人折叠起来塞进窄窄的山缝里——曲莫山的鬼,也有百姓讲是特务在冒充。同时这一带草场虽好,但生长一种毒草,牛羊吃了上瘾,就会慢慢死去。现在曲莫山一带几乎没人敢来放牧了。
这一带群山连绵不绝。山势既不险峻也不平缓,是骚动和不稳定的。色彩也是胡乱搭配,灰、绿、黄、紫任意交错。这些山,造物主未经深思熟虑便粗制滥造一番,随后又不负责任地随手一扔。一切都有一种不成熟感,像鬼脸,像怪胎。
离开文部的第二个晚上,住查桑区。查桑这地方对于我来说并不陌生。上一年我的老同学雨初带着地区文化局一群藏族青年在这里住了四个月。有关这个工作组的生活状况我曾在《深入藏北西部》的一章里有过叙述。浪漫的人们梦想远离人群,走向荒野,过隐居生活,可是让他在查桑住上十天八天都受不了。从信息社会走进草原深远处,反差太大,要有毅力耐住寂寞,吃苦还在其次。有一次雨初被召回地区开碰头会,说好八日返回的,大家便从第八天起开始眺望那条通往双湖的路。大草原上能见度好,一眼可望见几十公里外小甲虫似的汽车。但没见影儿。次日继续瞭望,小伙子们已经开始骂骂咧咧,焦灼和忍耐都到了极限。第三天,破口大骂起来,砸开他的小木箱,东西丢了满地,仅有的半条烟瓜分完毕;第四天,愤怒的人们正商议着怎样撕他的被子,烧他的书时,雨初风风火火地出现了。大家一拥而上,又笑又叫,怨恨顷刻间烟消云散。
上回路经查桑,未见到雨初,他去了最边远的俄久美乡,乘小“北京”也要跑上两天。那是阳历六月,牧草刚要返青,马刚经历了漫长的冬季,膘情最差。那个俄久美莫名其妙地构思出赛马活动,将要召集起全乡牧人,雨初赶了去召开群众大会,了解情况,宣传政策。赛马会这事有四点可笑之处:其一,俄久美之外的所有人都在取笑这次赛马会,说在春天的六月里赛马的,不是傻瓜就是神经病;其二,向全乡下通知说赛马会场设在乡政府驻地,差不多两万平方公里的俄久美乡的政府所在地在哪里呢?回答是:满脑袋辫子的男人,乡党支部书记格村住在哪里,哪里就是乡政府;其三,说是全乡聚会,实到的不过十多顶帐篷,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