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粉笔画满了大幅组合图案,居中是山、水、云,四周边饰集合起藏族图腾及吉祥物:囗、囗、莲花座、右旋螺……之下是一行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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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门敞向所有的人阿里·约翰之家
拎着水桶的藏族服务员讲,门画作者是一位徒步旅游藏北的外国人。年龄嘛,大概很大啦,因为有把大胡子——藏族老人才留胡子。此人可能刚从更西部的阿里地区返回,不知道多少天以来第一次住上有门窗的房屋。
结束了数百上千年的自我封闭的时代,这扇门终于敞向所有的人。
不知道这位有可能来自阿里的约翰,在穿越藏北时有过怎样的感受。东西方思想感情的距离是如此之大,他的一神论是否受到挑战,他是否感到自然崇拜的泛神论在此地更合理一些?藏北天地之大,风物人情之异,怎么能会是一位名叫耶和华的在一周之内创造出来的呢?
对于我们这些汉族的中国人来说,藏北的日常生活也大大越出了常轨。从那曲踏上征程的那一刻起,便开始悠游于现实与超现实两个世界之间。有关现实生活的概念,著名的拉美作家巴尔加斯·略萨说:“现实的含义不仅包括人们的所作所为,也包括人们的所想所梦。”
比较起其它民族来,藏族人更多具备了形象思维和梦幻意识。他们不讲推理的直觉主义哲学,富有神秘主义色彩的心灵感应,有如艺术家的浪漫与形象性的思维方式,更甚于汉民族。幻想与梦是藏民族真实生活中一个不能缺少的组成部分。远隔千山万水,西藏高原与拉美上地心有灵犀。
当地人对于神魔鬼怪故事坚信不移的态度最能感染人。班戈人沾沾自喜地自称为魔国子民。很久以前,班戈及其邻近的申扎、那曲、安多部分地方是魔国土地,由魔王堆阿穷统治。至今班戈人仍充满怀念地讲述堆阿穷的故事,而对谋杀了魔王的英雄格萨尔耿耿于怀。
堆阿穷有九头九命,头上长角。他一只脚踩在果热山头,一只脚踩在南木热山头,胃部靠在炯山上,手伸到拉萨,脑袋探入奇林湖喝水——真是大气派!南部青龙日那山是堆阿穷放山羊的地方,东部朋拉山是堆阿穷放绵羊的地方,北部果热山是堆阿穷放牛的地方——这些地名在百万分之一的西藏大地图上的巴尔达草原附近都可以找见。如果站在那片草原上,随便哪个牧民都可以指指点点。堆阿穷的妹妹、魔女阿达,驻守俄苏山谷,她靠猎取野牛为生,勇猛过人。现在俄苏山谷里还留存着阿达灰堆,灰堆下埋有野牛肚子里的草,至今仍清晰可辨。她在安多巴木多宗地方打死的野牦牛堆积成山。巴木多宗的石头,到今天还渗透着坏牛肉的腐臭味。占往今来,巴木多宗一直作为野牦牛的传统交配场所,每年秋季,数以万计的野牛们欢聚一堂,举行种族繁衍的庆典。
听人说堆阿穷极凶残,每天要用一百成人作早餐,一百男童作午餐,一百少女作晚餐。又听人说,班戈一带的黑牦牛帐篷总是编上宽宽的白道道,是堆阿穷怕夜间吃错了人,让他的臣民做的标记。到了班戈,便核实这些事。
“根本没有这种事情!”班戈县委负责人占扎激动地否认:“人家堆阿穷只吃野兽。”
占扎耐心地解释说,堆阿穷只从岭国(今昌都一带)抢过三个人,而且是因为爱他们才抢的:一个是格萨尔的大臣青木,抢来后委以重任,成为心腹;二个是麦穷,抢了来又逃了,这不算;真正叫堆阿穷丧命的是所抢第三人:格萨尔的第二夫人门萨。
堆阿穷从岭国一阵狂风把门萨卷到巴尔达草原,格萨尔气急败坏单枪匹马追来。等堆阿穷出门打猎去了,格萨尔便潜进王宫与门萨幽会密谋。到晚上堆阿穷睡觉了,门萨便在他身边捻毛线,掩护格萨尔磨刀霍霍。堆阿穷问:“门萨门萨,我听见有刀声在响。”门萨回答:“哪里呀,是我捻线的声音。”如此三番几次,堆阿穷有所警觉,当格萨尔拔剑劈来的时候,堆阿穷一跃而起,打飞了宝剑。两人徒手格斗起来。门萨便往格萨尔脚下撒沙土,往堆阿穷脚下撒黄豆。格萨尔站得又稳又牢,堆阿穷脚底打滑。至死不悟的堆阿穷还傻呵呵地问门萨:“门萨门萨,这是怎么回事吁?”门萨假心假意地说,我给他撒的是一钱不值的沙土,我给你撒的是五谷之首的黄豆呵!堆阿穷就这样死于格萨尔之手。
讲到这里,占扎不平地说,那格萨尔太不仗义,如果他好好跟堆阿穷讲明原委,说门萨是自己的爱妃,按堆阿穷的脾气,是会送还门萨的,何必致人于死地呢!
我也禁不住随声附和,为堆阿穷鸣不平。格萨尔英名威震古今中外,有时做事情未免不太光明正大。
占扎矮矮墩墩的身材,一年四季都穿藏装。当县委领导多年了,本质上仍是个牧民。上一年路过班戈,听他向地委书记汇报工作,诉说苦衷烦恼。
“群众搞宗教活动集会,邀请党政领导参加——你说我们该怎样办呢?参加吧,我们可是不信神的共产党呀,不参加吧,又怕伤了群众的感情……后来